——题记
第一章、来电
“又是我输?”夏寻语嘟哝道。
慕容思炫扭动了一下脖子,淡淡地说:“现在你欠我十一筒曼妥思和二十三盒TicTac糖。继续?”
夏寻语扁了扁那如樱桃一般的小嘴,有点不服气地说:“我知道你很聪明,比我聪明多了,所以象棋、国际象棋、围棋、跳棋、斗兽棋都输给你,我心服口服,可是为什么连下飞行棋也是我输?难道我连运气也比不过你?”
思炫把手伸进放在床边的那个透明塑料袋里,随手抓起一把水果软糖,扔到嘴里,一边夸张地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下飞行棋,运气所占的比例很小,更多的是计算,每一步都要计算到所有可能,然后再决定移动哪颗棋子。”
夏寻语轻轻“哼”了一声:“下飞行棋还要想那么多?你胡扯吧你。”忽然兴之所至,改编了《心太软》的歌词,唱道:“你这样下棋到底累不累?虽然能得到糖果安慰。”
思炫听罢,嘴角一扬,平日冷若冰霜的脸上,也不禁莞尔。
夏寻语正跟思炫聊得兴高采烈,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秀眉一蹙,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突然脸色一变,沉默不语。犹豫了好几秒,她才接通了电话:“爸?”
接下来,夏寻语一言不发,认真地聆听着对方在电话另一头的话,十多秒后,她才开口说道:“我明白了,我尽快回来。其他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就这样了。”
挂掉电话以后,夏寻语向思炫望了一眼,只见思炫也在望着她,神情木然,默然不语。两人对望了几秒,夏寻语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幽幽地说:“是我爸打来的,他说我妈得了急病,现在情况很危险,叫我马上回家探望一下她。”
“你家在哪?”思炫问道。
虽然慕容思炫跟夏寻语住在同一间出租屋里,但事实上两人认识的时间只有十天左右,对彼此的家庭和背景,都极不了解。
“有点远,”夏寻语说,“在HZ市,从这里乘飞机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HZ市我去过,那里的西湖挺好看。”思炫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动身?”
“待会就走了。”夏寻语叹了口气,语气哀伤,“听我爸的语气,我妈的病好像很严重,似乎快要不行了,我怕如果拖延了时间,会……会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没等思炫答话,她接着又说:“慕容思炫,你知道吗?我妈真的很可怜。我本来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还有一个比我小六年的弟弟,可是两年前,我的弟弟却跳楼自杀了,紧接着,我的双胞胎妹妹也被人谋杀了,杀人凶手至今还没找到。我妈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深爱的孩子,身心备受折磨,从此就一病不起了……”
夏寻语的话引起了思炫的高度注意:“弟弟自杀?妹妹被谋杀?凶手尚未归案?”
“嗯。”夏寻语点了点头,想起那些悲哀的往事,两眼由不得湿润了。
至于思炫,好奇心被激发的他,只思考了一秒,便做出了决定,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第二章、矛盾
一个多小时后,慕容思炫和夏寻语踏上了前往HZ市的客机。在客机飞行的过程中,夏寻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告知了思炫。
“我的爸爸叫夏冷,是土生土长的HZ市人,我的妈妈叫凌薇,比我爸小三岁,跟我爸一样,也在HZ市长大。他们大概在二十年前结的婚,新婚不久,我妈便怀孕了,而且还是双胞胎。1990年,双胞胎诞生了,那便是我和我的妹妹。我的名字叫夏寻语,而我的妹妹则叫夏孤月。
“我的性格比较外向,热情健谈,常跟身边的人开玩笑,所以家人和朋友都比较喜欢跟我交往。然而妹妹夏孤月的性格却跟我截然相反,她不喜欢跟别人接触,不喜欢笑——在我的印象中她只在我面前笑过十次左右,也不喜欢说话——她可以整整一个月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正因为她的性格这样孤僻,所以大家都不大喜欢跟她接触,包括爸妈。
“我总觉得,妹妹是生活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的,她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我们都进不去,她世界里的事情,我们都不懂,而我们的世界,她也不屑去融入。她根本不屑去跟别人交往,也不愿意让别人去读懂她。
“对了,有一件事情蛮有趣的,在此顺带一提:我是从来不会穿黑色衣服的,哪怕是灰色、深蓝色、咖啡色等色调比较灰暗的衣服,我都很少穿,我喜欢穿白色、红色、黄色等色调鲜艳的衣服,因为我觉得鲜明的颜色能给自己带来愉悦的心情,这种愉悦,还能传送给我周围的人;然而妹妹夏孤月却跟我完全不同,她只会穿黑色衣服,自她懂事起,我就从来没有见她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这让我觉得她的心情总是忧郁的、悲哀的。
“接下来说说我弟弟的事:在我和妹妹五岁多的时候,妈妈再次怀孕了,十个月后,一个小男孩出生了,他便是我和孤月的弟弟,他的名字叫夏皓轩。皓轩不仅聪明伶俐,而且十分懂事,大家都挺喜欢他的。虽然孤月的性情有些孤僻,以致美中不足,但我们一家五口,总算能和睦相处,享受着天伦之乐,生活幸福愉快。直到两年前,这美好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彻底改变了……”
夏寻语有条不紊的叙述,霎时间被突然冒出来的、夹杂着忧伤和悲痛的语气所打乱了。思炫没有说什么,微微地仰着头,望着客机的天花板,怔怔出神。夏寻语喝了口热水,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才接着叙述。
“那件事发生在两年前的2007年,当时皓轩在上小学,那会儿他所在的小学需要每位学生交三百元书费。那天上午,妈妈把三百块交给了皓轩,让他带回学校,然而下午放学后,皓轩却告知妈妈,那三百块不慎丢了。皓轩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从来不会撒谎,因此他说三百块丢了,大家都没怀疑。但在当天晚上,妈妈却在皓轩的书包里发现了一个崭新的大黄蜂机器人。皓轩一直都很喜欢这款机器人,不久前才缠着妈妈让她买,但妈妈一看这款机器人的售价,两百八十多,觉得太贵,就没买了,皓轩为此闷闷不乐。现在妈妈竟然在皓轩的书包里发现了这款机器人,自然立即会想到那三百块书费并非丢失了,而是皓轩拿去买机器人了。
“皓轩没经父母同意就把接近三百元的机器人买回来,这事让妈妈感到十分生气,然而,真正让妈妈感到痛心的,不是那三百块,而是皓轩竟然也学会撒谎了!当天晚上,妈妈大发雷霆,甚至狠狠地打了皓轩。
“在我的印象中,爸妈从来没有打过皓轩,因为皓轩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那晚,皓轩被妈妈打得哭了,哭得很厉害。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肯承认自己把书费拿去买了机器人这件事。爸爸和我都劝皓轩说,小孩子做错事一定要承认,只要承认了错误,知错能改,那还是好孩子。然而皓轩却十分倔强,被我们逼得紧了,甚至大吼着叫道:‘我没有买机器人!你们都不相信我!’
“妈妈见皓轩终究不肯承认错误,又是痛心又是失望,一时冲动,拿起一根鸡毛掸,狠狠地向皓轩的双腿打去。没想到这一回,被大家逼得忍无可忍的皓轩,竟然还手了。他一跃而起,避开了掸子,接着还使劲地推了妈妈一把。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皓轩的那张脸:五官完全扭曲了,两眼圆睁,咬牙切齿,发出巨大的嘶吼声,便如野兽一般,无比狰狞。我实在没有想过,心地善良、连蚂蚁也不忍踩死的皓轩,竟然会露出这样的一个神情!实在是太恐怖了!
“妈妈也似乎被皓轩的这张脸给吓住了,两脚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瞪着眼睛,微张着嘴,整个人给愣住了。大概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乖巧听话的儿子,竟然会在一瞬间变成一头凶狠狰狞的野兽!”
第三章、双亡
夏寻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微地喘着气。思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黑相间、巴掌般大小的铁盒,倒出几颗明治果汁糖,递给夏寻语。夏寻语轻轻摇了摇头。于是思炫把手中的糖果全部抛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淡淡地问道:“然后他就自杀了?”
“嗯,他是一个性格倔强的孩子,虽然乖巧懂事,但却容不得被人冤枉。”夏寻语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无限。
“他没有买机器人,他把书费用到别的地方了。”思炫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夏寻语满脸好奇。
思炫却没有回答,稍微扭动了一下脖子,神情木然地说:“你接着说。”
夏寻语点了点头,吸了口气,接着叙述:“第二天,傍晚时分,附近的居民竟然在我家楼下发现了皓轩的尸体!我们在伤痛之余,立即报了警。警察通过调查,证实皓轩是从天台上跳下来的。与此同时,他们还在我们家里找到了皓轩的遗书,遗书的大概内容是:‘大家都不相信我,我很痛苦,我觉得活着没意思了。’经过鉴定,那的确是皓轩亲笔所写的字。于是警察得出了结论:皓轩自己走到天台,跳楼自杀。
“祸不单行地,在皓轩死亡的那一晚,我的妹妹夏孤月也失踪了。开始大家以为她由于皓轩的死而感到无比悲痛到外头散心,所以也不太在意。但在皓轩死后的第三天,孤月还没有回家。而且她的手机也关机了,我们没有任何方法联系到她。直到这时,爸妈才意识到,孤月失踪了!
“接下来,虽然大家仍然为皓轩的死而感到莫大的痛苦,但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寻找孤月的下落。在我们寻找孤月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让我永生难忘的事。
“那天,皓轩的同班同学——一个小男生,来到了我家,找到了我的爸妈。小男生告诉了我们一件完全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小男生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父亲在他出生不久就病逝了,他一直由母亲养大。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前,小男生的母亲患上了皮肤癌,医生说,患这种癌症的病人,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绝望的小男生不知所措,向自己的同学兼好朋友夏皓轩倾诉此事。夏皓轩知道后,把母亲交给自己的三百块书费给了小男生,让他去医治他的母亲(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不明白对于患了皮肤癌的病人来说,三百块的医疗费基本可以无视)。小男生十分感激,为了报答夏皓轩,还把自己今年收到的生日礼物——大黄蜂机器人,送给了夏皓轩。最后,小男生希望夏皓轩能帮他保守秘密,不要让任何人得知他母亲患了癌症的事。夏皓轩爽快地答应了。
“真相竟然是这样?是我们冤枉了皓轩?皓轩由于被冤枉,所以跳楼自杀表明清白?爸妈和我听完小男生的叙述后,都目瞪口呆,整张脸都凝固了,整个人像被钉子钉在地面一般,一动也不动。好一会,我们才回过神来。当时,我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悔恨交织。我想爸妈的心情也跟我一样。
“皓轩永远离开了我们,孤月也失踪了,生死未卜,爸妈和我终日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每天以泪洗脸,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后,我们还没从悲痛之中恢复过来,警察却残忍地告诉了我们另一个噩耗。他们说,终于找到孤月了,可是,当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了!
“孤月的尸体是在海边找到的,她身体上的各处肌肤,都被海水腐蚀了,法医解剖的过程中,通过尸体被腐蚀的程度,断定孤月至少死亡了三十天,且在海上漂浮了二十天以上。
“就这样,我失去了我的亲弟弟,也失去了我的双胞胎妹妹。爸妈也一样,他们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孩子。弟弟是被我们害死的,而杀死妹妹的凶手却至今尚未归案。我生活在阴影中,生活在自责、悲痛和恐惧之中。为了走出阴影,我告别了爸妈,离开了HZ市,来到了南方的G市,并在那儿定居。”
夏寻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绪,清了清嗓子,开始叙述另一件事。
“慕容思炫,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喜欢读侦探小说,我读过不少外国名著,陶醉于小说中的各个经典的诡计。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名侦探,通过推理,把坏人揪出来。虽然随着年纪的增大,我越来越成熟了,不少儿时的想法都改变了,但唯独这个理想,却从来没有动摇过——尽管我生活在一个几乎不容侦探存在的国度里。
“于是,到达G市后,我就在一家私家侦探事务所工作。虽然只能当‘侦探’的助手,但我也心满意足了。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我却发现我们的工作只是调查婚外情和寻找丢失的猫狗,幸运的话,或许能碰上人类的失踪案,但却绝对跟谋杀案无缘。这跟我心目中的侦探工作大相径庭。
“还有,那些所谓的‘侦探’,也不是靠推理解决问题的:碰上调查婚外情的,他们就稍微跟踪一下,拍摄几张照片,安装几个针孔摄像头,就完事了;碰上寻找猫狗的,就到处乱窜,大海捞针。这跟我心目中的福尔摩斯、波洛、艾勒里等大侦探的高大形象,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于是,我毅然辞职了,并且离开了G市,来到了L市。接下来,我还自己开了一间‘夏寻语侦探事务所’,并且在网络上广发宣传信息。由于事务所还在起步阶段,所以目前成员只有我一个人。我是‘夏寻语侦探事务所’的董事长兼负责人,同时也是在接到客户的委托后进行调查的侦探。噢,对了,现在事务所不光只有我一个了,还有你,我的好助手——慕容思炫,哈哈。两天前发生在月儿弯湾的案件,就是我们事务所所解决的第一宗案件(参看《月夜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