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漫画书,《JOJO奇妙冒险记》”吴雅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文中,罗雅虽然认为死者是溺水而死,但尸体上皮肤脱落的状况,你怎么解释?体内溺水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王大力乘胜追击,“木屋能被风吹翻得倒置,你认为这房子是用什么做的?就算房子倒置了吧,那个罗雅就算再白痴,也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兄弟,我的诡计很浩大啊,我觉得这些Bug是可以容忍的。”吴雅追忍气吞声地回答,“你要鼓励我,不能抹杀我啊。你要看我的优点,不能只盯住我的缺点啊。你有种自己写一个啊!”
王大力没有回话,突然凭空掏出一支粉笔在地上写起公式来。
我和吴雅追凑上去看,因为我们两个都是老师,文化水平比较高,所以一下子就看出来,他写的其实是特简单的一元二次方程,而且最后的解为零。
“解答果然是一(他算错了……),”王大力戴上眼镜,帅气的脸庞洋溢着知性美,“这意味着真相只有一个。不过我现在毫无头绪,一定要做实验证明才行。”(他开始cosplay理科侦探伽利略了。)
科学的密室:
“动机永远无法理解。人不可能彻底地了解另一个人的想法。所以从动机上来思考,就不能不进行科学研究。”王大力用手将眼镜扶正,“在科学研究中,我们思考的不是为什么,而是如何?NotWhy,ButHow?”
其实我很想吐槽说,我们两个老师都没有飚英语,你一个警察来装什么。
“本次事件的不可思议之处有三:第一,老妇人的尸骨如何能腐烂如此之快;第二,老隐士如何死在天花板上;第三,如何家具散落一地。还有一个被我们遗忘的环节,就是木屋没有窗户,唯一的照明就是从洞中照进来的阳光。也就是说,我们不能信任罗雅的某些视觉上的data(数据)。作为一个参照物,他不具有到达临界点的客观性。”
“不要炫耀那些小学生英语了,快点讲重点。”吴雅追不耐烦了。
“结论很简单——凶手就在屋内,但罗雅没有看见。”
“不可能。罗雅为了寻找老妇人的尸骨,翻遍了整个木屋,绝对没有人躲藏。另外,木屋与外界是空气隔绝的状态,如果凶手躲在屋内,氧气很快就会被耗尽。”吴雅追反驳道。
“YouareWrong(你错了)!”王大力得意地挥动着食指,“如果凶手体积很小,那么氧气的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凶手是一只蚂蚁,罗雅就可能对其视而不见。因为太常出现的东西,没有注意的必要。殊不知,这才是整个案件的凶手。
“精确的来讲,应该是叫它们做‘进军蚁’。进军蚁也叫军团蚁,食人蚁。在目前世界上保留着大片面积的自然原始森林——南美洲亚马孙热带雨林里,横行着一种叫做军团蚁的肉食蚂蚁。这种蚂蚁早在1亿年以前就在地球上出现了,起源年代跟恐龙相似,极有研究价值。但是,这种蚂蚁喜欢组成数量在百万以上的大军过游猎生活,所到之处‘遇谁灭谁’,摧毁一切能够被它们捉住或敢于和它们作对的动物。文中没有提到这是哪里的高山,所以出现进军蚁,也是有可能的。
“首先遇害的是老妇人。进军蚁在十分钟内就能将一头水牛啃得只剩骨架,这就是老妇人的尸骨上如何没有任何腐肉的原因。老隐士为了防止进军蚁入侵,将门钉死,将所有缝隙堵住。但是,还是有少量进军蚁已经爬了进来。于是,老隐士利用家具,搭起一座塔,攀到了天花板上避难。但攀上去后,临时搭的塔倒了,这就是家具如何四散凌乱的方法。即使攀登上天花板,蚂蚁也如影跟随,老隐士便死在天花板上。蚂蚁的蚁酸能够使肌肉僵硬,这是尸体如何能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方法。因为光线昏暗,而且西沉的阳光是照在天花板上,所以罗雅并没有注意到那一两只的蚂蚁就是凶手。我刚才计算过,边长5米的立方体,其中的氧气足够20只进军蚁活上30年还多5个月。”
“为了阻挡蚂蚁,需要把门钉死吗?”这回轮到吴雅追来吐槽了。
“因为进军蚁危害巨大。蚂蚁到来之前,会有众多动物逃窜。为了防止逃窜的大型动物慌不择路闯进来,才钉死门。”
“老隐士尸体上为什么会出现溺死的症状?”
“这是蚁酸的作用。生物界是很奇妙的,我们需要研究。”
“为什么两具尸体,一个成了白骨,另一个却还比较完好?”
“老妇人很早以前就被进军蚁杀害了。这些骨头是老隐士捡回来的。因为进入木屋的蚂蚁数量很少,所以天花板上的尸体才能保持完整。我计算过,20只进军蚁,要吃完一个体重约为40公斤的老人,需要6个月。”
“老妇人骨头上的齿痕?”
“老隐士不忍心让自己的妻子遗骨再遭蚂蚁糟蹋,所以携带一部分爬上天花板。但因为手脚都用于攀登,便只能将一部分遗骨咬在嘴里。这可称得上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啊。而之后,罗雅感到恶心,想喝水,也正是蚁酸中毒的症状。”
“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啊。”吴雅追摸着下巴沉思道。
“有道理个屁啊,既然进来的只是几只蚂蚁,拍死它就好了啊。还搭什么巴别塔躲到天花板上去。”我终于忍不住吐槽的冲动了。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吴雅追向着我点点头。
“老隐士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杀生对他来讲,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即使对方只是一两只小小的蚂蚁,但他还是狠不下心来加以杀害。”王大力诚恳地解说道,“蚂蚁虽小,也是生命啊。佛经上不也记载了佛陀舍身饲虎的传说吗?有道之人都是这样。”
我不知道吴雅追的感受如何,反正我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杀生冲动。
哪来的这么多追加的奇怪设定!
“现在,来谈谈我的解谜篇吧,让你们这等庸才领悟一下,什么是简洁美,现实美和意外美。”
神的密室:
“我的解答,只用一句话就能解开真相。”我将一本厚厚的书放在两人面前,指着其中的一段话朗诵道。
“……SoGodsaidtoNoah,‘Iamgoingtoputanendtoallpeoplefortheearthisfilledwithviolencebecauseofthem.(上帝对诺亚说:“凡有血气的人,他的尽头已经到来我面前,因为地上满了他们的强暴)”——HolyBible(圣经):Genesis(创世纪)6:13”
“挪亚方舟!”两人恍然大悟,但又异口同声地骂道“胡扯!”
“我说过,本小说根据真实存在的事件资料改变。圣经中记载,神不满地面上的人道德败坏,连降44天暴雨,用扑天的洪水毁灭所有的人类,只留下Noah一家躲进方舟幸免遇难。这就是本文的开始。当然,Noah一般译作挪亚或诺亚,这里我根据中国人的取名习惯和雅达信的准则,译为罗雅。”
“所以,一开始就阐述罗雅在雨停后爬山。因为他想知道洪水过后,山顶上的隐士一家是否平安?”吴雅追有点冷汗。
“木屋的门被钉死,缝隙被类似于胶带的叶子堵了起来,就是为了防止洪水入侵?”王大力也有点傻了。
“因为暴雨下了很多天,隐士的食物耗尽了。地面上除了罗雅以外,都是坏人。所以隐士毫不留情地杀了他的妻子作为口粮。”两人似乎玩接龙上瘾了。
“但是洪水还是渗了进来,因为很多肉眼看不见的缝隙存在。木屋中的水位不断地升高,最后到达天花板。隐士浮在水面,拼命地抓住天花板,想吸最后一口气,但还是死于溺水。不甘心的他,手脚深深地陷入了原木的凹陷中。”
“四十四天后,洪水退去。木屋中的水也漏走,只剩下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尸体。木屋中的家具因为漂浮在洪水中,水退后自然七零八散。而木屋气密状态的形成,是因为木材遇潮发胀,将肉眼不可见的缝隙都堵死了。”
“所以隐士的皮肤才被泡得发胀,脱皮。罗雅即使不懂得验尸,也知道是溺水而死。首先,他一路上见过的溺死者实在太多了,其次,也不太可能有其他的死法。”
“所有的谜题都被完美地解开。没有复杂的诡计,没有不可思议的生物和道具,没有钢琴线和冰,一切都只不过是顺其自然而已。”我双手一摊,“简洁,现实,意外,这才是本格之美。”
“哪点现实了。这个小说简直就是放狗屁,怎么可能有淹没高山的洪水!”吴雅追气得牙恨恨的,“完全不可能存在的这种东西,你这是奇幻背景。圣经是假的。”
“你刚刚否定了21亿基督徒的信仰。”我失声笑道,“再说了,你这种二流本格推理小说写手,居然还敢来和我谈现实性?为了追求诡计的宏大,违反简单的物理常识,不一向是汝辈所为吗?”在这一刻,我有如京极夏彦灵魂附体一般,“那么明显的bug,初中生都知道的常识,就用诡计需要草草带过。一流的作家,为了情节的流畅,为了人物的丰满,可以故意创造bug。但为了诡计的宏大而不顾bug的存在,这是邪魔外道所为,简直就是不要地基建宝塔,不过是空中楼阁,飘渺无物!另外,你凭什么为什么说淹没高山的洪水不可能。世界上许多民族都有大洪水的传说和记载。不止圣经中的挪亚方舟传说,中国古籍《尚书尧典》中就记载上古之时“汤汤洪水方割,浩浩怀山襄陵”。大禹治水的传说总听说过吧!不止这些,希腊,印度,玛雅等文明中都有大洪水的传说。而且,最近也有发现疑似挪亚方舟残骸的新闻。你物理常识不行,百度谷歌你总会啊。要不,好歹也找个女朋友去看看《2012》啊。更何况我还没有说山有多高,是平原的山,还是盆地的山。你摸着良心说,是你笔下那些违背物理常识的诡计可能发生,还是淹没高山的洪水可能发生?”
“我笔下的密室案件,根本不可能发生。”吴雅追气馁地承认,脸涨得通红,可还是忍不住地追问,“为什么说我是二流推理写手?你骂得不够狠啊。”
“我本来想骂你为三流的,但是怕这么说会得罪很多人。”我老老实实地交代。
“等一等,”警察王大力狡黠地笑了起来,“你这算不得密室。所谓密室,死者应该是被杀。如果像马赛克的推理小说中那样,死者是自杀或意外身亡,密室就失去了意义,谜题变得一钱不值。”
“你确认这是意外身亡吗?”我指着《圣经》中的某一页:
“TheLordsmelledthepleasingaromaandsaidinhisheart,‘NeveragainwillIcursethegroundbecauseofman,eventhougheveryinclinationofhisheartisevilfromchildhood.AndneveragainwillIdestroyalllivingcreatures,asIhavedone.(耶和华闻那磬香之气,就心里说:我不再因人的缘故咒诅地(人从小时心里怀着恶念),也不再按着我之前的,灭所有的活物了。)”
王大力抚掌而笑:“凶手是神。这果然是神的密室啊!”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圣经:创世纪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