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老穆林的事到底怎么搞的?”
“是真的,我们在工人挖起来的棺材里发现他的尸体。”
“怎么可能?”
“是啊。”
“霍桑,全世界最不信鬼神的就是你,也许甘瑟的人把棺材挖起来后,才把尸体摆进去的。”
“我一直都在监工啊,费德,距离从没超过一百尺以上。”
“你想我们春谷得向穆林的家人负任何责任吗?”
“我不知道他有多少家人,而且他显然是被谋杀的,我们得查出他怎么遇害。”
“我再跟你联络。”费德说完把电话挂掉。
第二通电话是史汪打来的,他说要在明早召开紧急会议。
“我们得查明这件事,理事会必须发表声明,而且我们得找人来填补穆林的位置。”
后者对我来说似乎没那么急迫,因为我们三个月才聚一次。
“没问题,史汪,早上我得去医院看几名患者,不过看完后一直到下午都没事。”
“那就十一点聚会吧,我已经跟泰勒说过了,她说没问题。”
“好。”
我挂电话时,玛莉刚好吃完午餐走进来。
“一棺二尸是怎么回事?”她立刻问道,“春谷有挤成那样吗?”
“看来消息已经传遍全镇了。”
她坐到柜台。
“我只知道你又被卷进一件不可能的犯罪了。”
“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到目前尾止,墓园理事是我至今最轻松的职务。”
“溪流的问题一直存在,也许他们早该跟辛康诺一起卖掉的。”
邻镇原本想盖一座新的坟场,供两处社区使用,可是还来不及决定,土地便卖给一所私立学院了,学校正在兴建中,预备九月开学。
“我是等地卖完之后才知情的。”我承认说,“我看理事会的人也都不知道。”
玛莉这个人很能抓出事情的症结所在。
“甘瑟有任何杀害穆林的理由吗?”她问。
“我想不出来,穆林那老家伙只是静静坐在会议中,从未批评过甘瑟或任何人。”
“你还是不认为甘瑟有涉案?”
“也许有吧,不过我很难想像穆林会一大早跑去墓园找甘瑟。就算有,甘瑟又如何不动半分泥土把尸体埋到六尺深的棺材里?”
“我打帐单时会再想一想。”
玛莉这人从来不肯认输。
当天下午,我在医院等普洛堤医生完成穆林的验尸。果然不出所料:
“除了领口和领带不见之外,全身衣物都十分完好。”他边在验尸室中清洗,一边说道,“伤口极为深长,涵盖胸口和心脏,是从胸腔下刺入再往上斜拉的。”
“伤口是什么凶器造成的?是阔刀吗?”
他笑道:
“现在还有人用那种东西吗?墓园里一定有很多园艺工具,我想剪树的修剪器就有可能。”
“你能估算出死亡时间吗?”
“他死亡前差不多一小时吃过早餐。”
“早餐?”
“看起来像吐司和炒蛋。”
“我九点之前就去墓园了。”
医师耸耸肩。
“像穆林这种年纪大又独居的人,有时清晨四点钟就吃早饭了。从尸体的温度来判断,我看他在五点到九点之间都有可能遇害。”
“谢了,医生。”
我正要踏出门口时,医生说: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像这么大的伤口,凶手在搬动尸体时,衣服上不可能没沾到血。”
我打电话给蓝斯,跟他报告验尸结果,同时告诉他凶手身上一定沾了血。
“甘瑟或任何工人身上都没看到血?”蓝斯说。
“当然没有了,凶案又不是我在场时发生的。”
“穆林有部漂亮的林肯车,我记得他一直都开林肯。我们发现车子停在他家车道上。”
“那又如何’”
“那他是怎么到墓园的,医生?他那么大把年纪,一定不是走路去的,而且天又这么黑。”
其实从他家到墓园只有两三里路,走都走得到,不过我承认对穆林这样的老人来说,步行的可能性极低。这表示他可能是被凶手载到案发地点。对方是他认识且信赖的人,穆林才会一早跟着他走。找他的人会是甘瑟吗?还是其他的理事?
我跟治安官讲完话。然后让玛莉下班回家。我又多待了一会儿,想着这位我几乎不认识、一年见四次面、仅止于点头之交的男人,思虑着他的生死问题。我不知道我们的互不相识,到底是错在他还是在我。
“霍桑医生吗?”
我闻声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一名年轻女子,走廊上的光打在她背后,我过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甘瑟的妻子琳达。
“有什么事吗?”我想她八成是来看病的。
“我只是想跟您谈谈甘瑟和今早的事,听说你们开会——”
“请坐,我正要准备下班。”
“我知道我先生以前给理事会惹过麻烦,他很担心会丢工作。今早发生这种事,他好怕会被抓。”
“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凶案是甘瑟干的,移棺的整个过程我都在场,如果他有异常行为,我一定会注意到。”
“可是其他理事一向就不喜欢他呀。”
“那倒未必,甘瑟向来蛮负责的。”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如果蓝斯长官问起,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例如今早有没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没有呀,甘瑟差不多七点起床,我帮他弄了早饭,然后他就走路去布鲁斯特家的墓园了。”
“你们两个早餐吃什么?”
“果汁、谷片、吐司、咖啡,他每天早上都吃一样的东西。”
“没有蛋吗?”
“没有,您问这做什么”
“只是好奇。你在前一晚或事发当天一大早,有没有听见任何奇怪的声音?”
“没有。当时有怪声吗?”
“如果穆林是在墓园遇害的,他可能会尖叫或呼叫。”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我想起普洛堤医生提到血迹的事。
“你先生出门时穿什么?”
“跟平时一样,穿连身工作服。”
“他还有别的工作服吗?”
“在工具间里还有一件。”
找试着安慰她。
“别担心,甘瑟太太,今天早上理事会要召开特别会议,可是我们不会做出不利你先生的事,只是要讨论替换穆林的人选。”
“那甘瑟——”
“只要他没涉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凶案发生在墓园里不能怪他。”
琳达勉强挤出客气的笑容。
“谢谢您,霍桑医师,真的很感激您。”
琳达离去后,我第一次发现她是个相当迷人的女子。她当然可以嫁个比甘瑟更出色的先生,可是爱情婚姻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很难说的。
早上我有两名医院的病患要诊断。两位患者在轻度心脏病发后,复原得都相当不错。接着我回办公室告诉玛莉,稍晚会开车到墓园开会。
“不是11点才开会吗?”她说。
“我想早点到,四处看看,尤其是工具间。”
“你知道凶手是怎么弄的吗?”
“像变魔术一样啊。”我笑着对她说。
等我抵达墓园时,晨光已穿透春天的新叶,将墓园染出一片轻柔温暖的金光了。我比开会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结果竟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到的。薇琴?泰勒的敞蓬车已停在停车场了,只是四下看不见她人影。
我避开甘瑟夫妻所住的红砖房子,直奔通向工具间的曲径。我从远处看见两名工人在搬移被风雪吹落的残枝。工具间没上锁,平时只要有工人在,这里都开放着。我在各类工具中翻找甘瑟那件多出来的连身服,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就在我正要放弃时,瞄见帆布后头似乎有一副大修剪器,我没多想指纹的事,直接将修剪器拉出来,并检查刀锋上有没有血迹。刀子看来被人擦干净了,但刀锋交接之处,有几处锈色的斑点值得一查。我小心翼翼地用油布将修剪器包妥,不再像刚才那样粗鲁的损毁更多的指纹。
我正要拿着东西离开工具间时,看见泰勒向我走来。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剪刀,可能就是凶器。”
“我老忘记你是侦探。”
“只是业余的啦。”
“我想看看发现穆林尸体的地方。”她解释说,“他们好像已经把所有布鲁斯特家的棺木移开了。”
“你清楚穆林这个人吗?我只在开会时见过他。”
“他很多年前帮我们家处理过几笔房地产买卖,他是交易高手。”
“这个人话很少啊。”
泰勒微微一笑。
“他口风很紧,有时那是一项大优点。”
“他还在工作吗?”
泰勒摇摇头。
“他为辛库诺的新学院把几块畸零地整合好后,就退休了,有一年多了吧。”
“也许他这人很有意思,可惜我永远没机会多认识他了。记得去年到史汪家开派对,就连参加派对他还是穿着硬领衫和打领带。”
当时的人仍穿那种浆得厚厚的分离式领子,而像穆林和史汪这种人,就经常穿那种衣服。我自己喜欢穿有领的衬衫,像费德这样的年轻人也是。
我们晃回理事会开会的办公室大楼。有位兼职秘书会过来帮甘瑟处理文书资料,不过大部分时间,甘瑟都一个人待在这里,除非他得去监工。今天甘瑟跟往常一样,收拾好文件后打算离开。
“请等一会儿,甘瑟。”我建议说,“我们想跟你谈谈发生的事。”
“好的,随您吩咐。”
他留在自己桌边,没过来跟我们一起坐会议桌。就在此时,又有两辆车开到外头了。我看到史汪和费德走过来。
费德这位律师率先进门,一副来谈公事的样子。
“这边出大事了,甘瑟。我很担心墓园得负起责任。”
史汪在桌首坐定后,用手拨着稀疏的头发。
“费德,这事梢后再谈吧。大家先坐下来,把知道的先说一遍。霍桑,你有没有探到什么消息?”
“不多。”我承认。
我为众人讲述一遍验尸报告,然后转头问甘瑟:
“甘瑟,你平常会在工具间放一套干净的工作服对吧?”
“对啊。”
“我刚才找过了,没找到,不过我倒是找到修剪器了,看起来上面好像沾了血。”
薇瑟?泰勒皱着脸说:
“霍桑认为有可能就是凶器。”
“很有可能。”
史汪把目光调到墓园管理员身上。
“工具间不都一直锁着吗,甘瑟?”
“没错啊,大部份时间都是锁着的。”
“前晚有锁上吗?”
“嗯——”甘瑟看起来很不安,“因为第二天早上要迁棺重埋,我想有几个工人可能会早到,所以就先帮他们把工具间打开。不过在我们抵达之前,没有人挖过坟墓,医生也亲眼看到了。”
“没错。”我不甚情愿地同意说,“我到的时候,棺材都还埋在地下。”
“你想得出穆林的尸体是如何放到棺材里的吗?”史汪问。
“完全想不出来,简直就像奇迹一样。”
“好吧。”史汪挥手要他退下,“让我们独处几分钟。”
甘瑟离开办公室,越过车道回家,
“各位可有取代穆林的人选?”泰勒问。
回答的人是费德:
“我跟史汪在电话上谈过了,米顿?道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