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时子摇着头说:“这一点连武夫也不说。”她遗憾地说,“他说,被指为脱离者,那是无可奈何的。但是,他不想被说成是背叛者。不过我倒是猜得出一点大致的轮廓。”
“什么样的轮廓?”
“他们不是革丸或中核这类大组织,他们本来是怎样,我不知道,不过,现在似乎是个人数很少的团体。”
……这可就困难了。市中心的连续企业爆炸事件,震惊全国,总署的公安、搜查两部派出所有人力,倾全力调查遭到检举的蝎子、大野狼,都要耗费如此多的时日与劳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是一小撮的无名组织。而想要找到连一件像样的事件都没做过的少数团体,甚至也不知道他们与武夫失踪之间的因果关系,那简直是比伸手抓云还要不可能的事情。
“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呢?”他失望着,不抱任何希望地问。刚才一直保持沉默,名叫俊二的这位青年,怯怯地开口说:“啊……说不定……”
“啊!俊二,你知道什么事情吗?”时子似乎也很意外地看着他,青年看起来更加胆怯。
“不过,不是很明确的情报……”他含糊说着,“就是刚才时子提过的女性,我可能见过她,那是两个礼拜前的事情……”
武夫目前在三光银行的秋叶原分行担任次长,那一天俊二因为有点事情,去那里找他,结果,明明是上班时间,武夫却不在位置上。根据行员说,刚才有电话来找他出去,说要外出20分钟左右。行员这么一说,才想到刚才来的时候,从计程车的窗户里面,好像有看到路人之中,有个人很像武夫。于是折返到附近去找他,因为那里能去的咖啡店只有一家,于是走进去,看到武夫在里头的包厢,与一位客人额头靠得很近,面对面坐着。
“武夫背对着我,好像没发现到我。那位客人留着长头发,戴着男士粗框眼镜,服装也像男人的,刚开始我以为是男的。”俊二说明着。
“侍者送毛巾过去,对方拿下眼镜擦脸,我才注意到,那个人就是学生时代,刚才提过那个武夫参加过的团体成员之一,姓白川的女性。”
“武夫也跟我提过有这个女人的存在,但是,就跟组织的名字一样,他绝对不说出那女人的名字。”
“白川吗?”警部也慎重做着笔记。
“不知道名字吗?”
“是的,名字就不知道了。”
“因此,也没彼此介绍过,她的姓也是有一次武夫叫她的时候,被我听到而已。不过,我想是她的本姓……啊!对了!我又想起一件事情了。为什么我会认为是她的本姓呢?因为我看过她带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K?S。我记得我当时想,S就是白川的S吧!”
“K?白川吗?”
这时候,第一个字母是很宝贵的情报,警部用加粗的字体写在笔记本上说:“如果你还想到其他的事情,请告诉我们。你说有两件事情,那么另外一件是什么呢?”
3
另一件事情,就是武夫的女性关系。
就一个未婚妻来讲,这是最难谈的事情,但是,时子说话的方式,跟先前一样明确、率直。
“虽然武夫不是花花公子,不过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类思想上的纠葛,或某些事情,他曾度过一段荒唐的时期,生活也很乱。”
她果决地说着结论,“但是,那几乎都只是逢场作戏,对象很多也都类似风月场所中的人,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人叫石山须美子,我实在很难说出口,那个人是在我父亲公司会计课工作的人。”在这个地方,她也不多说一句废话。
玛尔基食品的总公司位于秋叶原,是个光每月薪水就超过三亿日币的大客户,银行分行的员工与玛尔基会计课的员工,当然非常熟,井沢武夫与石山须美子的相遇,也就是从那里开始。
刚开始彼此都只想随便玩玩,但是石山须美子却越来越认真了。
“要问谁比较积极呢?武夫似乎很在意男人的尊严之类的东西,他当然不会说是对方引诱他的,不过,以我的直觉来看,我绝对不是袒护武夫,我觉得女方的意愿比较强。”
时子也见过石山须美子,就只是去父亲公司玩的时候,远远地看过一眼而已。但是,因为听武夫提起过,光那一眼,就已经将须美子的模样,深深刻在脑子里了。据说那是须美子离职前的事情,根据描述,须美子“眼眸总像是湿湿的、白到透明的皮肤,有丰满的胸部与长而纤细的脚,拥有女人所有该有的武器”。
“武夫与她发生肉体关系,据他说是两年前的事情。”这种事也毫不胆怯地说了。
这个人不一样。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会忍不住一直陷下去,武夫似乎也无法抵挡这种魅力,两个人一直持续着牵扯不断的关系。须美子还曾经怀孕过一次,武夫也认真考虑要结婚,可是当时须美子不想……她想享受更自由的青春,于是堕胎了。后来就一直持续着暧昧不明的状态。”
她的语气变得沉重。
“也难怪须美子的态度会突然转变,那是从决定跟我订婚的时候开始的。过去一直可有可无,没考虑要结婚,但那时候她却突然又哭又叫,怒气汹汹,还逼武夫解除与我的婚约,然后跟她结婚。可当时武夫已经做了决定,斩钉截铁对她说,他可以用任何方法来道歉,但是绝对无法回到过去了,这下可就不得了。我会接到怪电话或骚扰信件,不过,这种事情还只是序曲,她还跑去武夫家,要直接跟他父母谈判,还闯进银行,每次都在那里要死要活的。武夫也觉得自己有责任,提出愿意支付高额赔偿金,但是,她不屑一顾,只坚持要结婚。她早就辞掉公司的工作,现在已经不是爱情问题,而是为了赌一口气。她受不了我是社长的女儿……到了三天前,武夫收到这封信。”
时子从皮包拿出一封信交给警部,在这么紧急的时候,还不忘带在身上。
警部慎重地看着信,信上是端正的女性字体,文体有条不紊。
信的内容:过去我很乱来,给你添了麻烦。我知道你的心已经远离我了,我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我愿意答应你的条件,跟你干干净净地分手。因为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我希望武夫带着自己提议的钱过来。我想指定时间地点。时间是4月11日,地点是位于诹访的井沢家别墅。只要你答应我这几点,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4月11日,也就是今天啊!”
警部也紧张起来了,与过激派团体比起来,这个规模小了点,但是却感到更加棘手。
“她说地点是井沢家的别墅?”
“位于诹访湖畔,有小艇仓库的别墅,只有夏季才使用。”
“她为什么指定那个地方呢?”
“听武夫说,他曾跟须美子在那里约会过,还给了她一把钥匙。分手的时候,选择回忆的地方,就须美子来讲是很自然的女人心情,不是吗……我也会这么想的。”
“武夫对于这封信,说过要怎么办吗?”
“别人是反对啦!不过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必须去。既然当事人这么说,他的父母与我无可奈何,也只好答应了。”
“那么今天呢?”
“是的,他今天向银行请假,开着那辆MercuryComet,在快中午前离开位于阿佐谷的家,估计往返需六个小时,所以预定在七点左右可以回来。他也可以等银行下班再去,一样可以当天来回,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到达那边的时候,就已经半夜了,他说他希望趁天还亮的时候跟对方见面。”
“也带着钱?”
“是的。”
“现金二千万日币。”
“二……二千万?”
警部惊讶了,在旁边做笔记的土肥刑事,也停下了铅笔。
“所以,才说是大金额!”
“不过……只要当事人觉得可以,我们也没插嘴的余地啦!”警部重新恢复镇静说,“那么你认为武夫直接前往诹访了?”
“当然。”
“那么同学会的事情呢?”
“我没听他说过,所以,我以为他要回来了,却还没回来。而且,还接到一通想都没想过的地方打来的电话,我完全不懂是怎么回事,我直觉认为,一定发生了某种怪事了。”
“你也是?”警官向俊二确认。
“是的。”他感到困扰似的说,“是不是发生了怪事,我还不清楚……倒是我以前就听过石山这个女人,今天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因为担心不知道怎么样了,就在下班回家的时候过去看看,不过,关于组织强硬的要求,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很保密,我是现在才第一次听到。但是,这件事情太不寻常了,武夫知道大家都很担心,却为什么从诹访回来时,不先回家,反而直接来这里呢?这一点实在太奇怪了。”
俊二说的最后一点,根据同学会干事说的话,还发现了另一个“奇怪”事情。聚会为了配合恩师的时间,从小周末(那天是星期五)的下午四点才开始,一开始的纪念照拍摄,井沢武夫没赶上,大概迟了二三十分钟才出现。东京——诹访之间,距离有205.5公里,开Mercury的话,单程两个小时是轻而易举的,不过路上又不是只有他这一辆车,就算一到目的地就立刻折返,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回来。足以令人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没去诹访的别墅。.
疑点重重,任何人都可以清楚看出来,这个事件不是单纯的偶发事件,更不是武夫自己临时起意。警部重新向总署请求支援部队,进行正式的调查,当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看来又要通宵工作了。
4
……早上八点。
“吃早餐了!搜查主任。”
一阵咖啡的香气,与粗浊的声音同时扑鼻而来,警部从打盹中醒来。
这种时候,很不可思议的是,总会梦到那位信一少年。眼睑里还残存着他那可爱的笑容,他用不方便的手指,放下围棋,好像在说“你看吧”,很高兴地笑着。
“这是第176连败吗?我竟然这么有耐心地一直输,也许只是因为想看他的笑容。”
这都是因为平常输得不服气,才会连做梦都梦到。其实,不管他怎么反抗,也是赢不了的,但是,绝对不是警部的技术太差。只要带一副便宜的棋盘到署里来就可以证明,在午休或什么时候,找个人来玩玩看,他会把对方当傻瓜一样,轻易获胜。警部的能力,跟以前相较,水准正在进步中。他这样子还赢不了,那是因为信一少年的进步,比他还快。
“我想下次教他下围棋,他要赢过我,还要一段时间,我还可以夸耀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那孩子能够下棋呢?”
警部最近常常在想,他的棋属于业余初段,也不是没有一点自信。但是,棋的盘面很大,棋子数量也多。一般对坐下棋的话,信一的手要够到另一端,会非常辛苦。就因为西洋围棋打不赢信一,就想用中国围棋来赢他。用不着为了这样,就逼少年那么辛苦吧!
说到辛苦,电视也一样。一般人完全没意识到的转台动作,对信一来讲,就是一项大工程。虽然买了小型桌上电视给他,但是,太近看对眼睛不好,所以,必须拉开一点距离。要转台的话,就必须先用左手撑起身体,肚子靠在桌子边缘,撑住身体,然后,手才好不容易伸向电视。看到他做每一个动作,都要做得气喘吁吁的,总是想在旁边插手帮他。即使脑子里面知道,这只是第三者的一种,不只没用,而且有害的,廉价的同情而已。
在这时候,警部的眼睛都会无意识地,转向母亲咲子。就连相交尚浅的警部,都会有如此切身之痛的想法,十几年来,一个人守护着这样的孩子的人,心情又是如何呢?
现在的她很坚强。她非常清楚,翻一页或敲一个键,会有多大的负担。她仍然给少年大量的读物、给少年打字机,要加强他靠自己活下去的能力。她看着少年转台,眼中也只是露出温和的微笑而已。
走到这个程度以前,似乎已经历过数百次无眠的夜晚了。也很难说没有想过,干脆跟这孩子一起……现在的坚强,就是经历过充满这类试炼的日子之后,锻炼出来的坚强……连我这个男人都自叹不如。
警部叹了一口气,“这可不行”。警部回到现实。
他又在想那对母子的事情了,现在应该没那种时间才对。现在的他,是搜查部队的指挥官,正在挑战着不可思议的蒸发男子之谜。
昨夜的搜查很彻底,警部有自信,绝对没有任何遗漏了。
首先是遗留物。
经过时子的确认,留在宴会场的外套、皮包、鞋子,这三样东西都确定是武夫出发时穿的衣物。
外套的内侧口袋里面,有一个装了五万多日币的钱包、名片夹、驾照等,里面有八张名片。其他的口袋里面,有附钥匙圈的钥匙、面纸、手帕,胸前的口袋里面有原子笔,全都是武夫的东西,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