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包里面只有两部照相机,那是武夫最喜欢用的C公司的单眼反光高级相机。底片是新的,还没使用。根据时子的证词,那笔分手金分装成两个牛皮纸袋,每个纸袋各装一千万日币。牛皮纸袋都放在皮包里面,但是,那笔钱不见了。
除此之外,还有打火机与香烟盒两样东西。
聚会结束后,收拾房间的服务生,在角落的桌子下面发现的,因为不知道是谁的,就先放在干事这里。根据时子的证词,才知道这也是武夫的东西。打火机是Dunhill的,香烟是SevenStar,还剩下五根。
最后,最大的遗留物是车子。车子里面也发现两个疑点,都是时子指出来的。
“确定是武夫的,可是很奇怪。”她歪着头说,“诹访湖别墅附近,没有铺设马路,只有全是砂石的砂道,可是车身或轮胎上,都没有沾上砂粒之类的东西耶!”
的确,车子好像洗过一样干净。
另一个就是里程表。
“今天武夫出门的时候,我曾经不经意地看了一下,我记得前面三个数字是300,现在却只变成301而已。”
正确的显示是30127.7,如果时子说的没错的话,就算300后面的数字,全部都是零,他最多也只走了127公里。而实际上不可能全部都是零,300后面可能是8,也可能是9。那样的话,等于仅仅跑了三四十公里而已。
“确实是300吗?”
“我想是的,因为尾数正好整数,所以我记得。”
俊二也加入他们的问答,做了补充性的证词。他几天前曾搭过这辆车,当时他嘲讽着武夫说,“这辆车该换了吧?”武夫回答,“还跑不到三万,等超过五万就会厌倦了。”所以,他才看了一下里程表,前三位数是297。
“后来又过了两三天,正好到300……多吧?时子的观察应该是正确的……”
这是项重大发现,那么往返诹访的话,至少会到304。在里程表上动手脚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武夫没理由动这种手脚。
“如果他没去呢?”
每个人脑子里面,浮现的都是那个空的公事包。本来应该交给石山须美子的两千万,怎么样了呢?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对车子的行李箱、座位,做了缜密的检查,都没有找到。不只是人,连钱都蒸发掉了。
“主任,看来是绑架或抢劫……”土肥刑警在警部的耳边小声说。
警部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决。
因为不确定的因素还太多了,不过心里觉得,这一次“慌张魔”猜的好像是正确的。“慌张魔”是土肥的外号,他脑子转得很快,却也因此老是冲过头,出糗有名的。
搜查工作突然带着一股热气。
当务之急,要先确定井沢武夫是否去找过人在诹访的石山须美子。别墅没有电话,虽然现在已经是过了十点的半夜了,他们还是紧急联络长野县警局,拜托当地警署帮忙调查。
另一方面,他们在整座旅馆里面,重新进行一次缜密的调查。与之前旅馆方面的调查不同,这次就连投宿的客人,也不能有例外。指挥官警部确信,几乎人类能够出入的地方,一个也逃不过搜查官的眼睛。
诹访的冈谷署回复时,已经是11点多了。
根据他们说,石山须美子确实在井沢家的别墅里,当负责的警官去按门铃的时候,她还一边说“武夫吗?这么晚来,是怎么了”,一边好像等了很久似的来到玄关。一告诉她事情的状况,她回答说,因为跟他有约,所以从前天就来这里了,但是,武夫一直没有出现,她正在担心着。她不断地想知道警官来访的原因。
……果然武夫没有去别墅!
这项情报,使搜查小组的人喜形于色,在馆内的搜查工作中,也浮现一项暗示性的重大事实。
与宴会房间比邻,有五个住宿的房间,五个房间都是以同一个团体的名义包下来的,而且发现在调查的时候,全部都是空房。
综合柜台与服务生们的证词,这个团体的名字是“韩国文化联盟驻日办事处”,他们指定房间,一个礼拜前就预约了从9日起三天的房间,9日有个像是代表者,自称叫陈丁源的人出现,提前支付全部金额。他说,文化相关人物从本国来日本,但是行程不定,个别结账的话太麻烦了。他用一口不太流利的英文叙述理由。陈有一头漂亮的银发,眼睛似乎不太好,戴着淡灰色彩色眼镜,结实的身体,是位六十岁左右的绅士。
然后,包括当天在内,这三天之间,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男人、两位女人,共计四位男女出入。当天11日下午4点半左右,其中两名年轻男女,说要取消订房。还我四个房间的钥匙离去,剩下的那个房间,也在六点左右,由先前那位代表者,名叫陈丁源的老绅士,一样来说要取消,还了钥匙就出去了,后来他们都没有人再出现了。
这段期间,户间刑警们正在调查二八会与会者,在那个时间以前,除了没有电话的三个人之外,收集的22个人之中,19人所说有关井沢武夫的证词。把全部证词整合来看,叫松本的男性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与往厕所方向走的武夫,在走廊擦身而过,那似乎是最后一次看到他。时间记得不是很正确,大约是散会前一个小时。因此松本说,应该是六点前后吧?
把这两件事实合起来看,前者离去的时间,更是具有重大的意义。两位男女离去的时候,正好是井沢出现在旅馆的前后,最后陈丁源离去的时候,正是武夫消失前后。二位男女的任务,就是确认武夫到达与否,而陈丁源的任务,不就是要“处置”他吗?
如果要袭击的话,这里也是绝佳地点。从宴会房间那边看过来,通向住宿房间的走廊,从厕所前面往右有个转弯,弯过去之后,入口处有一个立牌写着“除住宿客人外,请勿通行”。不用担心会有来吃饭的客人迷路跑进去,从立牌到转角,仅仅只有二三十公尺。只要用凶器威胁从厕所出来的武夫,带到住宿房间那边,只要几秒钟就够了,带进去之后,紧邻的房间全部都包下来了,也不用怕会有人碍事。两位男女假装离去,但是也可能偷偷乔装改扮又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与陈丁源三个人一起,人手也很够了。
这一行人(警部在这个时候,推测自称是韩国团体的这些人,一定就是那个过激派团体。佐证之一,就是有位服务生不小心听到他们的对话,很明显地他们是讲日语。韩国人之间,不可能用母语之外的语言谈话。当时时间很晚了,要调查这个团体是否实际存在的话,也只好等第二天了)恐怕就是如此行动的……他如此推测。
但是,接下来就难了。他们如何“处置”抓到的武夫呢?
如果绑架的可能性很强的话,当初推测武夫穿着衬衫与旅馆的脱鞋,这种推测就不太可能。因为绑架犯不可能拖着打扮这么醒目的武夫到处走,一定会准备替代的服装,可是,同时应该会产生其他的困难。困难在于,不能让武夫独自行走。必须有一个人与他同行,并且一直走在可以威胁他的位置。
但是,不管是穿着衬衫模样的人,或是两三个人一起,在这么彻底的搜查之后,完全找不到可能的人物。
最后,他们与旅馆的人一样,爬到屋顶上去看。寒冷的夜风吹着水泥地板,像粉一样的东西,闪着红光在飞舞着。那是剥落的夜光涂料吗?只有这样,此外就是拆掉帆布后,黑影幢幢的柱子,寂寞地排列着。
“真的像烟一样蒸发掉了吗?”
长时间的徒劳无功,警部不禁自言自语起来。回到供他们搜查用的接待室,合眼打盹的时候,天就快亮了……
5
……井沢武夫不是烟,也不是水泡,是个有肉体的人类。他的肉体在这个时候,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以意想不到的模样存在着。也是透过一个意想不到的物品,才让警部知道他的所在,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中,与武夫应该会面的石山须美子对谈时知道的。
早上的时间,慌乱程度不下于昨天,许多的徒劳无功,有了几个小小的收获。向韩国大使馆询问,才知道那个“文化联盟驻日办事处”全都是虚构的名称。留日名单中,也没有陈丁源这号人物的存在。K?白川这位女性的名字,没有在总署的公安部名单中,党派名称与关系者都不清楚。收集柜台与服务生的记忆,做成的四名男女画像,拿到电视新闻中播放,也没得到任何反应……等等,仔细想想,只是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情而已,都是一些没用的收获。石山须美子以为那空白半日划下句点的关系者身份,从200公里远的那一边,来到总署。
根据弓川时子所说的,须美子是个“具有女性该有的全部武器”的女子。警部有点兴奋,带着警部不该有的期待,期望见到一个养眼的性感女性。但是,当领路的女警把她带来时,实际上的她是个朴素而正经的女孩,甚至让人以为是不是弄错人了。她连口红都没涂,穿着连帽的外套,蓝色牛仔裤,服装也很平庸。只有眼睛四周,有一圈黑眼圈,看来也许是因为太累了。
“昨晚警方的人来,我很担心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打电话到武夫家,也没有人接电话,我等了一个晚上,武夫还是没来,所以我干脆赶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请她坐下,她也不坐,用不安的口气问。对了,这女孩被放鸽子了。一丝轻微的难过,掠过警部的胸口。
“因为昨天的情况,还不清楚,没办法说。井沢家的电话没有人接,是因为接电话的时子,当时正在现场吧!他父母好像都不在。”
最后那一点,是时子说的,不是说谎。武夫的父亲从以前就是个只顾工作,不顾家庭的人,那一天为了秘密的事情外出中。而母亲可能是为了报复吧!那一天也跟一个与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人,沉溺于玩火,行踪不明。到了早上,知道了消息,才各自打电话进来,但是没有出面。这似乎是个乱七八糟的家庭,乱到警部的石头脑袋无法想象的地步。
请须美子坐下,简单扼要地从头说起。
“那里不对。”她插嘴说,“赔偿才不是2000万,实际跟他谈的时候,一开始他只当作是普通的外遇,只说要给30万。我觉得他太瞧不起人了,就不理会他。后来才一直加,变成50万、100万,150万……最后到500万,这是最后的价码。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他也慌了吧!当然,一个人的青春,不是全部可以用钱来换算的,不过我也是懂得分寸的。500万这个金额,是对方提出来的,我一次也没有要求要多少钱。”
这跟时子说的很不一样,警部还是看着在旁边做笔记的土肥,他一脸佩服的表情。他也感到这项供述是事实吧!
但是,也不觉得时子在说谎。
警部的心里,有一种直觉。
问题的来源,是不是武夫呢?与须美子直接谈判分手的人是他,他向须美子说500万,对父母说2000万。除此之外,想不出会有这么大差异的原因。
为了什么?以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有其他的答案了。武夫是不是打算拿资金给那个团体呢?如果直接这么说,父母是不会答应的,所以刚好趁须美子这件事情的机会,顺便浮报金额呢?
等一下!这样的话,事情又变得很奇怪了。这项推理如果是正确的话,2000万减掉500万,那么将会提供给组织1500万的资金。武夫等于是他们的救命之神,还会花那种功夫去绑架他吗?即使是在这个通货膨胀的世界里,1500万可不是个普通金额吧?
警部没有时间解决这个疑问,不只如此,就连听完本来已经脸色苍白,现在更加苍白的须美子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谈到一半,接到昨晚麻烦过的诹访的冈谷署来电,从那个时候开始,武夫的蒸发事件,急转直下,转变成杀人事件。
“冈谷打来的?真奇怪。如果是为了昨夜的事情,应该是反过来我们打电话去道谢才对。”
警部疑惑地接了电话,距东京西北方200公里的山中警员,在警部的耳朵里面,说出了奇怪而难以相信的事实。
“昨天晚上真抱歉,那样的答复,是否有用呢?其实,是这样的。我并不是要讨谢啦!而是有事情想请问你们。是这样的,这是今天早上九点左右的事情,住在湖畔的居民们,发现有东西浮在湖面,好像是溺死的人,于是,我们开船去调查,发现是男性溺水尸体。不过有点奇怪,那是一具绑着救生用具的尸体。救生用具还膨胀着漂浮在水面上,所以没有变成真正的溺死尸体。现在水温冷的地方相当冷,我想可能是冻死的。但是,仔细一看,喉咙有很深的绳索勒痕,有遭勒毙的嫌疑。刚刚才打捞上岸,正要送去解剖。关于那具尸体的身份,我想请问一下,也就是说,这具尸体是穿着西服,但是,只有长裤,没有外套。上面是一件没系领带的衬衫,没有穿鞋子,身上没有任何可以知道他身份的东西。唯一的线索,就是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火柴。那是位于贵署辖区内,二子玉川的常盘旅馆的火柴。所以,想请教您有关这间常盘旅馆……啊?年龄吗?这个嘛!大约三十一、二岁吧?啊?喂喂?你说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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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惊讶,总之,我不记得当时怎么回答了,那种心情,怎么说呢?”
两天后,又来到信一少年家,咲子泡了一杯威士忌红茶,警部一边啜饮着,一边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