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景深处的少年(3)

 
幻景深处的少年(3)
2016-12-16 17:18:10 /故事大全

  他会说:那你路上小心。

  他会说:姐,我们回家去吧。

  他会说:要等我一起吃饭噢。

  是我对他关心的不够么?她暗暗在心底问自己。

  所以他需要别人了。

  “姐,你怎么在这?”——为什么他的声音没有一点颤抖?

  “这是我女朋友蔚蓝,也是我们班的。我送她回家。”——他在说什么?

  叫蔚蓝的女孩儿怯怯地朝她点点头,“姐姐好。”

  女子终于被这四字拉回现实中。

  是的,现实是尾生已经19岁了,再不是那个需要她教数学题的小孩,就算现在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对。作为姐姐的她理当此刻送上祝福。

  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心空去了一大块呢?

  “你好。”到底还是将这二字说出,笑得却是僵硬,“我和朴警官到这查案,没想到遇见你们。”

  “嗯。那我们上去了。我今天估计早回家不了,你和林姨不用等我,先吃吧。”

  她又是一阵恍惚。

  朴迟却突然推搡她,皱着眉嘀咕,“怪不得我一直眼熟呢,小雀你看,这不就是照片上那个女孩么?”

  见她还是恍惚,对方只好大声提醒,“你忘了?韩拾拍的那些照片啊!”

  韩拾拍的那些照片!!!

  应小雀终于被这个短句惊醒,对面的尾生刚拉着女孩要上楼,也止住了步,“什么照片?”

  朴迟立刻尴尬接声,“没事,你女朋友家是住在二楼么?”

  “我住202,警官怎么了?”叫蔚蓝的女孩声音始终极轻。

  “没怎么……你家对面的住户昨天死了,不过也没你们什么事,你们上去吧。”朴迟突然难为情起来。

  女孩礼貌微笑,“嗯,警官再见。”

  “等下!”尖利来源却是应小雀。

  “你认识韩拾吗?”

  “不认识。”

  “老朴给她看照片。”

  “……原来是这人呀。他就住在我家对面。”

  “也就是说你认识了,那么你知道他死了的事吗?”

  “嗯,我昨天放学后听家里人说的,好像是摔死了,怪吓人的,我就没敢再听,姐姐怎么啦?”

  “你知不知道死者生前一直在偷拍你?你被偷拍了那么多张就一点没察觉到?”应小雀直视对方。

  “偷拍?他偷拍我了吗?我真不知道呀。”女孩已经是要哭的样子。

  “姐你干吗?”尾生一把将蔚蓝拉到自己身后,“有什么案子你们去调查好了,这样盘问她做什么。只是个邻居而已。”

  朴迟也将她拽到一边,“小雀你过了啊……俩孩子知道什么呀,再说死者偷拍的事应该保密。”

  应小雀甩开朴迟的手,“蔚蓝你现在有空么?关于韩拾的案子,我想请你到警局协从调查,还有些问题想问。”

  “姐!”少年忍无可忍。

  他吃惊地看着她,她今天如此反常,眼神充满敌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眼神。

  “很抱歉——”身后的女孩却侧身上前,用不高却足以让在场人都听清楚的声音说,“今天我恐怕没空配合你们调查。我怀孕了,我现在很累,只想回去休息。改日如果有需要蓝的地方,我会尽力的,还请姐姐原谅。”

  尾生怔了怔,见蔚蓝正抬头温柔看向自己,少年抿唇,“我们先走了。”

  他的余光看到朴警官满脸惊恐的表情,又扫到另一个熟悉的女子身上,她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胶状物固定在那个点上了,一动不动。

  少年感觉自己心中有很大很大的风吹过,它吹到的地方,水面掀起巨浪,无数细微的丝线断裂开来,那些线上的珠子散落一地。这些联想溅起的场景让他悲伤不已。

  但美好的柔软仍在掌中,他大步没有回头。

  姐,我真的很想让那只小小的手幸福。

  对你,我只能说对不起。

  

  你不会了解

  

  女子蜷缩在沙发上,将身上盖的黑色披肩朝上挪了挪。

  四周漆黑,客厅的大钟不看也罢,肯定过十点了。

  尾生从未这么晚回来过。

  她盯着玻璃茶几上自己的手机。

  边上是一盒筒面,泡好有个把钟头了,没胃口。此刻白色的小叉子在月光反射下显得有点孤独。

  我也孤独么?她想。八点时她给尾生发了一条短信,自己居然问了这么傻的问题呢——“她真的怀孕了吗?”

  又不是老旧琼瑶剧,现今还有谁拿怀孕这事开玩笑。

  尾生很快回复:是的。我们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那个叫蔚蓝的小女生自己也就是个孩子吧。但高中生怀孕虽然不是什么新闻,到底身在蒙城这样的小城市,以后他们该怎么办。

  学校是不能再读了,就算他们愿意校方也不会同意。生下来谈何容易,尾生休学找工作养她?可高中还没毕业又能找到什么差事呢……

  “两个90后呀”,她苦笑,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记得自己刚上大学那会儿,整个社会都在热议她这样的“80后”,又是盲从又是叛逆又是怎样,这才几年终于改朝换代了。

  “你今天有点咄咄逼人啊”——这是今天分开时老朋友朴迟对自己的评价。

  我下午真的很失常,其实那个小女孩也挺可爱的,她努力说服自己。

  局势虽说突然,总不能棒打鸳鸯。

  她又想到韩拾,那个穿着华丽得不像地球人的男人,他将蔚蓝拍得很漂亮,他说过自己只是暗恋——想必他也不知道尾生的存在。如今他莫名其妙死了,家里没留下一字遗书一句话。

  肯定是谋杀。虽然他是那样特立独行,但她仍然不相信他会穿着小丑服清晨从天台跳下,他新服装展还没召开,当然也不存在因为害怕失败而自杀。

  但究竟是谁杀了他呢?一个没有任何利害纠葛的怪人。女子陷入沉思,灯光此刻大亮。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灯都不开。我都睡下了,你吃饭没有?”熟悉的话语传来,她将头半藏进披肩里,突然的明亮让眼睛一阵刺痛。

  对方坐到身边,“跟你说了胃不好就不要吃泡面啊,怎么又不听话。桌上有烧好的菜不吃。”

  “我知道啦。”她吐吐舌。

  “尾生不在家?这么晚了这孩子去哪了?”

  “他去同学家做作业了。林姨你不要担心啦,回房睡吧。”

  “外面下大雨了,我怕他没带伞。”林姨一脸担忧。

  “下雨了?”小雀失神。

  “还是给他去个电话吧。”林姨到书桌拿起话筒。

  熟悉的铃声却若隐若现传来。

  “他回来了!”小雀腾地站起冲去开门。

  却见一身湿透的尾生正背对着门坐在地上,额头上的血液和雨水混合滴落。

  “尾生?!”

  对方却一把抓住自己胳膊,“姐,我晚上遇到鬼了!”

  “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林姨将尾生搀扶到沙发上后就去厨房烧热茶了,应小雀递过一条干浴巾问。

  “姐,你下午和朴警官提到的那个死者是不是穿着小丑服跳楼的?”他却反问。

  “嗯。死者叫韩拾,就住在……她家隔壁。”应小雀看了眼林姨的方向顿了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刚才又说什么见鬼?”

  “我见到韩拾了,今天,就穿着小丑服!”

  “什么?!怎么可能,他死了啊。你在哪见到的?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小雀目瞪口呆。

  “我7点50分从蔚蓝家出来的,走到他们楼道垃圾房边上的时候突然身后发出声响,我一看,是个穿小丑服的人刚好从垃圾房上跳下来。那个公寓下面路灯很模糊的,虽然脸上都是油彩,但那样的身板,我确定是个男人,他手里好像拿着个东西,跳下来的时候也看见我了,立刻就跑。我往上看,就在垃圾房上方不远处有一个裸露在外的空调,那明明就是出事的那个死者的家啊。他刚才应该就是从那上面跳到垃圾房再往下跳的。我心想这人很不寻常就去追,他从公寓的另一头往边上拐,我跑进去才发现是个死胡同,前头空空荡荡根本就看不见人。接着就被人袭击了,再后来我被巡逻的小区保安发现救起,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尾生一口气说完,看着她。

  应小雀只觉得脑袋嗡嗡响,今天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多,个个匪夷所思。

  “你确定他是从韩拾家跳下来的?”她想了想问。

  下午去他家取证后已经把所有门窗从里都锁上了,如果尾生所说属实,那么今天他见到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铅笔案和杀死韩拾的凶手。可他怎样从外面打开反锁窗户的?

  又为什么会涂油彩穿着小丑服呢?

  “我确定。因为他不可能是从三楼往二楼跳,二到三层之间没有中转物,而二楼在那一面可以往下跳的,只有韩拾那个窗台。蔚蓝家虽然和他家窗户毗邻,毕竟角度不对,何况我当时刚从蔚蓝家出来,她家人也都在,那个小丑不可能躲在她家窗台没一个人察觉。”

  “韩拾死了?哪个韩拾?是那个说自己铅笔被谋杀的服装设计师吗?!”林姨端着热牛奶走过来惊诧地问。

  “嗯。林姨对不起,他拿你名片找过我求助,但我没能帮得上忙……”小雀沮丧低头。

  “不怪你,就是那个年轻人挺可惜的,终归是个人才。他是怎么死的?”

  “我怀疑是谋杀。穿着小丑服被人从所住公寓天台推下,全身骨头都断了。不过案子暂时还没头绪。”

  “小丑服?他找回丢的那套了?”林姨更诧异了。

  对方二人同时愣住。

  “他跟我说过,前阵子丢了套打算自己穿的小丑服。怎么,他死的时候穿上了?”

  尾生闻言激动地掏出一个彩条布片,“是不是这个?今天我追那个小丑时他被边上的自行车笼头刮去的。”

  看着红橙相间的布料,林姨摇摇头,“这我就不识得了,只听他说过他一共做了五套小丑服,颜色都不一样。”

  “那么我们现在只要去他家看其他小丑不就知道了?”尾生飞快接口。

  “不需要。他死时穿的不是这件。”小雀慢腾腾说,食指轻叩下巴,“尸体上的小丑服颜色是蓝绿相间的。而他家里的三个小丑如果我记得不错应该颜色分别是红蓝,黄绿,橙蓝,而你手里的是红橙,应该就是韩拾以前丢的那件了。”

  三人陷入沉默。

  照这般分析,这案子绝不简单。铅笔与韩拾的接连死亡、突现的失踪小丑服、从窗台跃下的神秘男人……一桩桩都还是未解之谜。

  应小雀隐隐感到某种兴奋,每每这样一筹莫展之际同样也距真相越近,她拿起手机,拨下熟悉号码,“老朴你睡了吗?”

  “还没,在外面呢。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立刻赶到死者家里去,尾生晚上被一个穿着小丑服从韩家窗台跳下的人袭击了,你带人去看看那房子里有没有留下犯人什么痕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尾生跟你说的?”对方却带着异样的语调反问。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现在就去韩家看看情况。还有小雀,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之这件事可能跟咱们想的不太一样,最好让你弟弟别插手了。”

  “什么意思?”

  “蔚蓝。”他只是说出一个名字即让她心乱如麻,站起走回自己房间。

  “她……怎么了?”女子刻意压低声音。

  “我之前也是闲得没事就翻了遍韩拾死亡那天的群众笔录,竟然看到其中一份上写当时围观的人里也包括蔚蓝!我当即找到了那个做笔录的杂货铺老板娘,据她说那天自己和蔚蓝擦肩而过,女孩子一个人,也没穿校服,戴了顶货车帽,低着头很恍惚的样子。因为蔚蓝经常光顾她店铺所以就算只是几秒她也分辨出来。我听了这事觉得很奇怪,就又通过校方找到蔚蓝班主任,据老师证实,当天这个小女孩到了9点半才去上课的。而今天下午小雀你还记得她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她说当天放学后才听家人说的这事,分明在撒谎。”

  女子心中莫名泛起疲惫,“老朴,别说了。”

  “……那我去韩家了,有情况打电话给你。”

  “嗯。”

  “对了,小雀……我没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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