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说我几天前从他那里买走的旧书中,有本书是他搜寻了好久才找到的,因为还没来得及整理,所以被我买走了,现在,他愿意出双倍的价格买回去。书房一团糟,我答应找到后马上把书送回旧书店去。
送走老杜,我从旧书中找到了老杜说的那本。这本书呈现出阴沉的黄色,像极了被烟熏久了的手指的颜色。书的封面和封底上,找不到一个字,没有出版社,也没有名字。
书里面的纸张已经卷边泛黄,这本书是手写的,那种带着花边的英文字母,洋溢着中世纪贵族们的书写风格。翻完这本书后,我彻底放弃了把它送回去的念头。根据书里的记载,这本书是一本人皮书。
封面人皮的主人叫赛特·威廉,是一个中世纪英国凶残的强盗,他喜欢虐杀平民和女子,把他们的咽喉割断,然后用麻绳勒住咽喉吊起。紧绷的麻绳,会让伤口受到压迫,减缓人的死亡速度。于是,人咽喉里奔涌而出的鲜血就会把麻绳浸透。赛特把这种绳子当成一种战利品,他喜欢把这些绳子搜集起来,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把玩。被捕后,赛特被处以绞刑。法官为平息民愤,把他面部的皮肤取下来,做成了这本人皮书。
对我来说,拥有这样一本人皮书,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这是一件具备社会与文化意义的收藏品。我瞬间做出决定,把这本书留在家里,当成“珍宝。”
我多次找借口推掉了老杜要回人皮书的要求,我逐渐喜欢上了人皮书的触觉,每天要拿出来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一番,然后读一读赛特的故事。
这天,我照例走进书房,发现书房的桌子变得凌乱。难道有人夜里进了书房?所幸的是人皮书没有丢失,只是,在桌子上,多出了几小段麻绳,颜色显得发紫。
我惊出了浑身的冷汗,这就是人皮书里所说的浸血的绳子。只是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书房里?我拥有人皮书的事情,只有老杜知道,如果是他进来的话,恐怕早就把书带走了。
如果不是老杜,谁又会用这些浸血的麻绳开玩笑呢?
几天后,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申鹏,来自上海。他对我说:“我是一个心理学的医生,您现在正处于一种奇怪的病症当中,您知道吗?”
说着,他向我出示了他的心理师资格证。他说,自己是来杭州度假的。昨晚,他看到我在街上,手里拿着一根麻绳游荡,他从我没有神采的双眼中看出,我患上了梦游症。申鹏本着医生的天性,跟着我一路走来,见到我回到家,反手关上了大门。
这个消息让我惊讶,但这样就大概符合了家里出现浸血的绳子的原因。我对梦游也有一些认知,我觉得,是这段时间太紧张那本人皮书,又熟悉那本书记载的事情,对自己形成刺激,导致梦游的出现。
我对申鹏表示感谢,并表明会尽快去医院检查和治疗的。次日早上醒来,我发现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我在卧室的窗上发现了一只被吊在那里的猫,猫被套在一个麻绳套里,眼里充满了恐怖。猫的上身,皮被剥下了一半,裸露出的粉红色的肌肉让人触目惊心。
我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手,手上果然有凝固的鲜血,在窗台上,扔着一个沾血的刀片。我强忍着恐惧,把猫的尸体从绳子上解下来。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我决定把那本人皮书锁起来,不再翻阅。
这么做没能拯救我的症状,几天后,我发现在客厅大门上,用麻绳吊着一只同样让人感到可怜的狗。我开始犹豫,要不要把人皮书送还给老杜,或许这样能把自己从噩梦般的生活里解救出来。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接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他知道我手中有本人皮书,希望我能把这本书转让给他。但人皮书这样的古董,一般被发现都会被国家收回到博物馆,所以,他希望我能悄悄跟他联系,他愿意出一大笔钱。信末,还留着一个电话号码。
我马上拨打了那个电话,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自称自己是人皮书的研究者。他说:“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尽快把那本书给我。从以往的研究里,我发现人皮书是具备灵性的。和它在一起久了,你会被那人皮主人的灵魂侵蚀,变得像他一样的邪恶。”想起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反常的举动和经历,我的头上出了一头的冷汗,难道,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周后,我初步和他达成协议,同意转让手中的人皮书。只是在价格上,还存在着差异。男人开价十几万,我直截了当地说:“我要五十万,否则我们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放下电话,我得意地想着账户上会一下子多出一大笔钱款,我可以得到许多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既然对人皮书这么渴望,就一定会最终同意我的报价。
简单吃完晚餐后,我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回卧室休息。泡在充满泡沫的浴缸里,我的眼皮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沉,醒转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我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脖子上火辣辣地疼痛,我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竟然被割开了一个细微的刀口,伤口挂着大小不一的血珠,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大概再差几毫米的距离,就会割断动脉与咽喉。我浑身一下子变得虚脱,如果深一些,自己现在就是一具没有知觉,冰冷僵硬的尸体了。
这种假设,让人浑身战栗。再也不敢有其他任何的想法,简单包扎后,我迅速拨通了那个神秘男人的电话。没等神秘男人说话,我脱口而出:“你告诉我,怎么交易。”
神秘男人要求我和他当面交易。他会把现金当面交给我,而我必须带去那本人皮书。交易的地点,在杭州机场高速边,那里有一家废弃的加油站。他还交代我,一定不要开车前往,交易的时间,定在了凌晨时分。我可以在无人的午夜骑自行车赶到那里,然后把自行车一起带进加油站破旧的房间之内。
午夜,我把人皮书塞进背包里,然后出了家门。夜色里,加油站像个静静卧在那里的怪兽,里面没有一丝的灯光。我拿出电话,拨打那个号码。片刻,加油站的房间里,有微弱的手电光照射出来,给我指明了房间,我推着车向里走,到处黑洞洞的。手电光再次熄灭,我心里略微有些慌张,猛然,背后有风声响起,我一惊,嘴已经被人捂住。胳膊被人反剪,不知谁向我嘴巴里塞了一团布,然后,我被推搡着,向加油站后的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点着一盏油灯,一个面容凶残的大汉正坐在那里,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玩味。
房梁上吊着一根粗大的麻绳,麻绳下面放着一个塑料盆子。而在另一边,一个老人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刀,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仿佛一个猎人贪婪的盯着自己的猎物。
我口里的布被取了出来,我喘息着想对策。我故意镇静地问那人:“难道你们想杀人灭口吗?实话告诉你们,我也是防备着你们的,我带来的人皮书是假的。我怕被你们拿走书而不给我现金,早就把那本真的人皮书藏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说:“傻瓜,这只是一个游戏。你得到的那本人皮书也是假的,他是我上一个猎物身上的皮肤。你的皮肤会在今夜后也变成一本人皮书,它将被我们用来诱惑下一个猎物。”
我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竟然只是别人手里的玩物。
想到自己即将死去,我挣扎着说:“你这样做,既得不到钱财,还要背上杀人的罪名。不如你放了我,我把我所有的存款都给你,这件事情,我也会当作没有发生过。”
那个大汉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小子,我求的就是刺激,享受的就是整个游戏过程。残忍也好,变态也罢,你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时,他将我一把推翻,粗暴地撕去了我的上衣。刀慢慢地逼近,刀锋冷得让我的肌肤开始战栗。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让别人恐惧的过程,脸上竟挂着浅浅的笑容。
“不许动!”猛然,四面亮起了刺眼的灯光。一群警察冲了进来,手里的枪指着这些要夺走我生命的人们。
“你报了警?”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买卖人皮书,你也会坐牢的!”
我一脸的茫然。这个时候,那个自称心理医生的申鹏从警察身后走了出来,冷笑着对这些人说:“不是他,是我。”
说着,他从我的包里掏出了那本人皮书,温柔地拿在了手里,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本书上的皮肤来自于上海的一个年轻人,叫申天,他是我的弟弟。”
原来,申天得到人皮书后,把消息告诉过哥哥,向哥哥求助,但是,很快他又拒绝了哥哥的帮助,因为有人要高价收购那本人皮书。可申天带着人皮书去赴约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警方在杭州郊区一栋废弃的破房子里,找到了他残缺的尸体。申鹏就此来到杭州,他猜测这些凶手会在这里继续出现。
果然,凶手在这里制作了人皮书,然后他们给旧书店老板一大笔钱,要他把这书流通出去。这整个过程就是一个残忍的游戏,他们会利用书店老板,向购买人皮书的人提出回购,促使购买人发现人皮书的秘密。
然后,他们接着会制造一些怪异的现象,用催眠剂和气体麻醉剂把购买者麻醉后,布置一些类似于浸血麻绳和杀死动物的格局。他们变态地享受着购买人恐惧的过程,然后再以研究者的身份进行求购,只要对方前来赴约,他们就认定这个人足够贪婪,把他杀死,做成人皮书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我几乎是个例外,固执于价格而迟迟不肯交易,这让他们很愤怒。他们甚至商量好了要给我多一点折磨。后来,还是申鹏为了查找到这些凶手,用气体麻醉剂麻醉了我,在我脖子上轻轻割开一个伤口,导致我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才快速促成了我与这些人的交易。
这个变态的团伙用人皮书这个道具,杀害了十四名被动的“游戏”参与者,别人的哀号与求饶,让他们内心变得更加嗜血和亢奋。
但那男人留下的话却让我深思。他在交代完罪行后邪恶地笑着说:“那些目标死得不亏,因为杀死他们的不是我,是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