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勃特故意把自己的结婚纪念日给忘了。可他漂亮的妻子却没忘,她送他几粒金色的袖口扣子,因为几个月以来每位真正的男人衬衫上都缀着袖口扣子,她还递给他一张二万马克的支票。“这是什么意思,玛丽娅娜?”罗勃特问道,一句感谢的话也没说。“你能同意离婚不知道比这张破支票要好多少倍。”
“哎,罗比(注:罗勃特的爱称),揣起来吧,你可以用它来付你到期的律师费。”玛丽娅娜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倨傲而又鄙夷地看着他。“你是想来一杯呢,还是想再要点儿钱?”
“我对你的钱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我怎样才能最终离开你。”
“永远不能,亲爱的。只有你把我杀了,而你也打算这么去干。来,为庆祝我们结婚纪念日喝一杯吧。”见罗勃特还是犹豫,她尖锐地说,“宝贝,我给你的饮料你尽管放心喝好了,投毒有失我的身份。你看着办吧。”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蔑视。罗勃特轻轻地耸了耸肩,独自离开了房间。
车库里大轿车旁边还停放着一辆小赛车,玛丽娅娜差不多天天开着它去兜风。罗勃特在刹车上动了动手脚,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一直缺乏勇气。他再也不能容忍他太太表现出来的傲慢无理了。七年前,在一次大学生聚会时她一眼就瞄上了他,并把他带回她那套宽敞的公寓;四周后他们就结婚了。玛丽娅娜天生是个美人坯子,脸形完美,一头棕色秀发,浓密的睫毛下闪着一对水汪汪的蓝眼睛。尽管她身材较高,但体形却很优美;她比罗勃特大十岁,但这一点两人从未谈起过。她可谓称心如意。她现在所缺的只是一个能让她去想去爱的丈夫。罗勃特几年来忠诚地、无所谓地填补着这一空白。他制定了一系列计划,想离开这位他不喜欢的伴侣,但这些计划都由于她突出的私心和与生俱来的怀疑心不攻自破了。他从车库出来,身上还涂抹了点儿机油;她漠不关心地对他说:“罗比,别忘了我们今晚还有客人,我在床上放了一套西装,很漂亮,是特意为今天的结婚纪念日做的。”
她关上门,浑身飘着媚人的、甜甜的香水味。她的爱好就是让自己香气袭人。
当然,玛丽娅娜邀请的都是朋友。罗勃特想,反正都是一群傲慢无礼、目光短浅的人。他的朋友都太普通了,玛丽娅娜根本瞧不上眼。所以,今晚过得非常单调、乏味,谈话也空洞无聊,尽管玛丽娅娜一直无拘无束地表演着她对罗勃特的爱意,最后罗勃特还是忍无可忍了,他找了一个大家熟知的借口:他必须把一幅早上开始的画给画完。于是,他回到了玛丽娅娜给他布置的画室,没过几分钟他就趴在画稿上进入梦乡了。
天快亮了他才醒过来,头发沉,脖子发酸。房间里已空无一人。“真舒服啊!”他依然睡意蒙目龙,“今天玛丽娅娜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训斥把我叫醒。”
他来到他们的卧室,昨晚发生的事他已全然不记得了。他太太四肢伸开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套质地考究的薄薄睡衣,歪着嘴,伸着舌头,化过妆的脸泪迹已干,脖子上留着明显的手掐印痕。
“最亲爱的玛丽娅娜,你这副尊容太可爱了。”他对着令人窒息的一片死寂说道,冰冷的声调把他吓了一大跳。然后罗勃特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尽管头几年生活很压抑,但他依旧头脑十分灵活。他什么也没动,马上叫来了警察。
经过几个小时的认真调查,巴特曼警长摇了摇早已歇顶的头:“情况对您不利呀,塞尔曼先生,您夫人是窒息而死,这不能一点儿响动也没有。您肯定听到了什么,而且,据我们所知,当时只有您在房里。”
“您别忘了凶手。”罗勃特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有忘,但我们找不到凶手的任何蛛丝马迹。”巴特曼和蔼可亲地解释说,“哪怕连个指纹也没有,但您的指纹却有一大堆。”
“我还从未听过这种蠢话呢。”在这悲伤的情况下罗勃特把他的嘲笑压了下去,“况且这也是我的卧室啊!”
房间里散发着玛丽娅娜浓重的香水味。香水味虽说没有让罗勃特感到头疼,但人们却怀疑他是凶杀疑犯。
巴特曼站起身,突然一挥手,有力地敲了一下罗勃特的后背,罗勃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别见怪!”巴特曼说道,“我只是在尽义务。”
巴特曼警长没能成功地解释玛丽娅娜·塞尔曼被害的原因,所有来参加晚会的客人都有不在场的确证。她在遗嘱中明确表示,她把她的所有财产都遗赠给她父亲,老塞尔曼当时听说她要下嫁给一文不名的画家罗勃特便让她立了这个遗嘱作为条件。也就是,罗勃特没有杀害他迷人妻子的动机。而且,他自己也有一个可观的账户;所有被询问过的朋友都认为他又懒惰又胆小,根本不相信他会杀人,所有这一切都证明他无罪。罗勃特一看,他再也用不着严守几年来有情人的秘密了。他也不用去假悲哀了,去念什么骗人的墓前悼词了,更不用去遵守传统的道德观念了。
西尔维娅马上来到了这所豪华公寓,玛丽娅娜还活着的时候,这所公寓便已过户到了罗勃特的名下。他们首先开始打扫卧室卫生,里面充满香水味,中国丝绸扔得到处都是。这一天她已经等得很久了,她庆幸自己一直没有放弃希望。罗勃特开始给他的朋友们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和他一起祝贺他重新获得了自由。“你拿什么款待他们呢,罗勃特?地下室和冰箱全都空了。”能干的西尔维娅检查了她新王国里的每个角落,对这些她已了如指掌。这些事情以前都是玛丽娅娜经手的;罗勃特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如何解决这一问题,西尔维娅建议说:“我开车去最近的一家超市采购点儿回来。”
“太好了。你去吧。”罗勃特靠在椅子上高兴地说,他又重新拥有了生活的乐趣。西尔维娅兴奋地朝他晃了晃钥匙串,乐颠颠地走了,她也觉得幸福极了。赛车离开车库二十分钟后,罗勃特惊慌失措地睁大眼睛,拖着长腿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把脸埋在双手里,他那低沉的嗓音变成了尖叫——他惊恐地喊道:“不!西尔维娅,我可不想这样啊!”
他的女友再也没回来。警长巴特曼却来了:“塞尔曼先生,今天什么也帮不了您,谁也救不了您了。我们在不幸遇难的赛车刹车套管上清楚地发现了您留下的指纹。在您夫人过世之后您真该立刻把它送进修理厂,对吗?健忘使多少杀人凶手大难临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