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庄就在眼前了。农忙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老远就能听到轰隆轰隆的收割机声,还有烧稻草的黑烟像黑色的巨龙一样,盘旋着升上了天空,一直连到天际。王希贤延着砖头路又颠簸了七八分钟,终于骑上了田间的小道。
田地里也有人拿了镰刀抢忙。一看见他来了,便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把丢下镰刀,猫似地弓着腰跳上了田间小道。然后一溜烟地跑到了村子里。还是那棵大树下,坐着村长和几位老人。王希贤看到小伙子跑到村长跟前说了点什么,还朝他指了一下,就见村长和老人们齐刷刷地向他看了过来。
王希贤还怕他们会故意避开,还好没有一个人有要走的意思,连忙先扯着嘴角笑了起来,还冲着他们挥了挥手。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亲来也有亲啊。
停好车子,先礼貌地叫了人,方道:“我这次来是想向各位老长辈打听个事儿,”见一个一个顿时露出戒备的表情,连忙澄清道,“绝对不是房子的事儿,”为让他们放心,又格外保证,“房子我们坚决不卖了。这回想打听的是别的事儿。”
几个老人半信半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仍由村长出头:“你想打听什么?”
“就是想了解一下历史。咱们这儿,抗日战争的时候,是不是有部队在这儿停留过?”
村长怔了一下,这次没有和其他人交换眼神,垂下眼睛抽了一口烟便直接回答了:“没有。”
王希贤也怔了一下。心里不禁有点奇怪,老村长竟然答得这么干脆、利索。只好又问:“他们在这儿虽然只停留了一晚,但是好像有个战士,”说到这里,硬是把个死字咽了回去,改成另外两个字,“牺牲了?”
村长还是抽烟,在吞吐出的烟雾里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王希贤探寻地望了望其他人,但其他人也只是望着他,谁也不出声。
这时,一直站在村长旁边的年轻人倒大嗓门地开了口:“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叔公都说没有了,你还在这儿腻着!”
“我……”
王希贤还想再说两句好话,但那人根本也不让他讲完,挥着大手走了上来,赶苍蝇似的:“快走快走!我们可不像你们城里人那么闲,地里做不完的活呢!”说着就抓住了他一只胳膊。
王希贤便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人用中指暗暗地掐了一下。忙抬起眼睛看他。年轻人用背挡住那帮老头子,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王希贤登时会意,便随他推了两把,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去拿自行车。两个人一起走上田间小路,离大树下很远了,那人才悄悄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先走,过个十分钟,再绕到村后看。”
说完,也不管王希贤听没听清楚,就匆匆地又跳进了田里,拾起镰刀继续割稻了。
王希贤依言离开了小村庄,漫无目的地兜了几分钟,果然从另外一条路绕到了村后。这时节,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忙,年轻体健的女人们也不例外,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家带着孩子,主持家务。谁也没看见他。
王希贤把车藏在草垛后面,这才想起来,村后有这么多人家,那人也没跟他说具体是哪门哪户。正在懊恼,却见村子里唯一的一条黄土夯实的道路上,行色匆匆地来了一个老头子。王希贤忙也藏到草垛后,定睛一看,正是村长。
老头子闷着头只顾走,披在肩上的一件白衬衫被风拂得飘来飘去,很快走到正对着草垛的人家前停了下来。这时候,他才提起一些警惕,转头四处看看,方轻轻敲了敲门。门里的人似乎就在门边等着他,一听到声音,便吱呀一声开了门,露出一张七十多岁皱纹多如丘壑的脸。老婆子见是村长,便连忙把他让了进去,又伸出头四处看了一遍,也迅速地退了进去,咣地一声关上了门。
老婆子的脸,王希贤依稀有点印象。就是村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