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下嫁、屈就那种感觉——”洪峻说。
“你别这样说夏铤好不好,他真的挺棒的,”夏景制止他说,“不过我猜也是,我没向黎萍求证过,自己瞎想的,你是没见过我妈,心气特高,哎,心气高的美女是不是命都不好?不是说红颜薄命吗,黎萍也是,连夏铤这样的男人都没留住,也就只能跟我相依为命了。”
“你妈后来就没个艳遇什么的?”跟夏景相处时间长了,洪峻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随她了,“看你就不难想像你妈当年的样子,眼馋她的异性肯定不会少。”
“多又怎么样?要她看得上!”夏景说,“像她那样的女人,有过一次婚姻之后,再处理感情问题最难,要不她瞧不上,她瞧得上的又都是名花有主了,我看我妈后来是完全放弃了,要不她不会选择做生意,她有做生意的能力,但不是一个喜欢做生意的人,她做生意完全是跟夏铤赌气,做给夏铤看的,而且一做就挺辉煌的,——后来你知道了,她把生意全部交给王志祥管,那可是她在生意场最辉煌时候,她骨子里面还是个文化人。”
“她不做生意干嘛呢?真是你说的那样写作?也没听说一个叫黎萍的作家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发过不少的东西,用笔名,不告诉你,小女人散文写得特棒,挺小资的,而且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写,不炒作,也不为稿费,她写东西完全就是为了心灵的那点事儿,她说,感觉自己写得差不多了再出名儿也不迟,”夏景说,“今年她准备结集子了,这两年是在弄长篇,她说她准备在四十五岁的时候,长篇小说、散文集一起出,肯定到时候文坛就冒出了一个徐娘级的新人。”
“什么叫徐娘级的新人啊,你嘴里怎么老往外冒新词儿?”洪峻笑道。
“这是我妈自己说的,挺幽默是吧?现在不是老在炒美女作家吗?我妈当然不可能再美女了,是也是美女她妈,嗳,她的散文是真不错,我给你念一段,你听着啊,”夏景说,“天空像没有涟漪的碧潭,夜的纱缦渗着如水的月光柔柔地覆盖着乡村的田野,纱缦下有许多虫儿在温情的叫着,那是梦境的声音,呼唤我过去,唧唧的,丝丝缕缕的牵拉着我的心脉,可我迈不动步子。我的周围有许多高大挺拔的树,像一堵神秘的墙在阻隔着我,也挡住了月光,我不知道树荫里隐藏着什么?惟一知道的是那里有一座寺院,寺院中有青灯黄卷,还有敲着木鱼的老僧,那是我想进都进不去的境界,是压抑着的凡尘的喧嚣?还是绝对的宁静?无法穿透,而我,向往的,是那月光下广袤的田野,亲近那纱缦下的虫儿……,就念这多吧,好吗?”
“没明白,就觉得你念得好,声音特别好听,”洪峻开玩笑说,“就象纱缦下唧唧叫着的虫儿,丝丝缕缕的牵拉着我的心脉,还有什么一堵神秘的墙在阻隔着我,那是什么?”
“就别鹦鹉学舌了,”夏景说,“我突然发现你也有文学细胞。”
“我的学生也有这么说的,说我应该教文学。”
“是吗?那我可不敢再班门弄斧了。”
“笑我吧?我倒觉得你挺文学的。”
“想笑话我换别的词儿,从小我妈也想往文学方向引导我,可她带不进去,我天生就好动,唱个歌跳个舞弹个琴什么的还行,她也就只好随我了,我进过多少学习班你知道吧?我都数不过来,光学琴一样,钢琴,瑟琶,古筝,还有二胡,都练过,如果不是后来学跳舞的时候伤了腰,说不定我现在是个很不错的舞蹈演员,叫青年舞蹈家也行,不过这只是猜的,后来我到艺术学院学的是表演,本来我不想靠我妈的,混了几年也没混出来,跟过几个剧组,演的都是小角色,丫环、三陪小姐那种,最次的连台词都不让我念一句,弄得挺痛苦的,人都自悲了,觉得特没价值,我妈一看不行了,只好亲自出马为我量身定做了一个本子,”夏景说话时一直看着远处,一个人喃喃地说着,神情飘逸而迷离,洪峻完全被她说话的声音和姿态吸引了,“明年是黎萍四十五岁,本来,她的书出版,我演的电视剧播出,我们母女俩可能同时辉煌了吧?可是黎萍却突然……”
她不说话了,如水的月光映着她眼中的盈盈泪光,二人好一阵子没说话,空气静得令人窒息,一个美丽女子的忧郁悲伤比常态中的女子更令人痛惜,洪峻的内心冲动起来,恨不得一下子将她揽在怀中,用自己的生命来卫护和慰藉她。可是他不敢有所动作,他怕不一个慎会更深地伤害她,更何况自己对她有愧。
夏景起身走到平台边,她身上穿的睡裙在月光下与她白晰的肌肤几乎分不清了,修长的四肢,盈盈一握的小腰,夜风中短短的裙裾飘着,风摆杨柳一般,把个洪峻看痴了,“洪警官,你说黎萍能找到吗?”她突然转向他,“就算她死了,我也得知道个准信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人间蒸发呀。”
“一定能找到,我向你保证。”洪峻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很贴近地看着她的眼睛,发誓般地说。
“我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夏景仰脸望着他,二人呼吸之声相闻,洪峻心中一颤,一下子将她搂到怀里,感觉她的身体在自己的臂弯中微微抖动,清晰地感觉到她丰满的胸脯紧贴在自己的胸前,他不敢造次,轻轻地抚摸着着她长长的秀发,她乖纯听任他抚摸着,正当准备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喊了一声“妈呀,你究竟在哪儿呢?”夏景望着天空哀哀的问。他一惊,搂着她身体的手也松开了。
夜空还是那个夜空,暗青色的天底,皎皎的月亮,繁星密布。
洪峻的心却在痉挛,在自责,甚至怀疑自己在潜意识中有乘人之危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