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一片旷野,四周的田地被这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道连接着,我看见前方几百米处停着几辆警车,还有来来回回的人影,知道我们距离现场不远了。
半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指挥中心的报警,说是在城郊三里铺的麦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有一辆出租车。
“你们来啦。”主办侦查员走到我们身边,开始介绍案情,“根据死者的衣着和上衣口袋里的身份证明,我们确定死者是这辆出租车的驾驶员王猛,今年35岁,独居。10年前因为强奸案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在狱中服刑8年后出来了,一直以驾驶出租车为生。三天前,出租车公司发现王猛没有按时交班,也没能联系上他,就报了警。今天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才找到了这辆出租车,同时在距离车辆50米的麦田里发现了王猛的尸体。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了。”
我们穿上现场勘查装备,走到了出租车旁。
“出租车的原始状态就是这样吗?”我问。
侦查员点点头,说:“没有人动。车门是锁着的,车窗也都是关着的,因为隔着窗户,我们看见车里也没有什么异常,所以也没有把车门撬开。”
话还没有落音,一名侦查员从田地里跑了出来,说:“找到了,钥匙离尸体不远。”
我接过钥匙,看了看。这是一把桑塔纳的钥匙,比较陈旧,但是附着的泥土不多,应该是最近才丢到田里去的,钥匙上没有遥控器。
我用钥匙把车门打开。车内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和血迹。“空车”标示灯是翻下去的,车辆还处于停车计价的状态。车辆的档位处于空档,手刹也是拉起来的。
“看这车里是个正常的停车状态啊。”林涛说。
“可惜计价器在这里空跳了三天,看不出他开了有多远了。”大宝说。
“没有关系。”我微微一笑,说,“你看,计价器上缘是打印发票的地方,而且已经打印出来一小截发票了,从这一小截,可以看得出上车的时间。”
在把计价器拍照固定完毕后,我展开发票看了一眼,说:“8月21日凌晨1时41分20秒。这是王猛把空车标示灯按下去开始计价的时间,也就是说乘客应该是在1点40左右上了车,这一次上车后,王猛就死亡了。因为他没有再次把空车标示灯掀起来的动作。如果他一旦掀起来,发票就会继续打印,把下车时间和距离、价格都打印上去。”
“也就是说,这个1点40分上车的乘客,有重大作案嫌疑?”林涛说。
我点点头,“应该就是他杀的人。”
我们顺着倒伏的麦苗向距离出租车大约50米远的尸体发现处走去,一股尸臭味扑面而来。“这么热的天,三天就能形成巨人观了。”大宝皱了皱眉头。
尸体果真已经腐败成了巨人观的模样,因为腐败气体充斥全身,尸体就像是一个被吹起来的气球,把裹在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绷得紧紧的。尸体呈现出一副墨绿色的样子,舌头和眼球都因为膨胀而鼓出来许多,面容可怖。
尸体的上衣完整,皮带是松开的,纽扣和拉链也是解开的。
在尸体的前面没有发现明确的损伤,于是我把尸体翻了过来。被我这么一翻,后背的创口开始嗤嗤地往外冒红绿色的液体。死者后背的T恤已经被血液浸染,经过腐败,呈现出一种红黑色。
“血液没有浸染到前面的衣服。”我说,“说明死者中刀出血后,就一直处于仰卧的姿态。”
“可是后背中刀,一般都会是俯卧的呀。”大宝说。
我皱起眉头,“可能是凶手在他的后背捅了几刀,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后,就把死者翻了过来。”
“那这凶手是为什么呢?”林涛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看这是什么?”大宝突然叫了起来。
我们闻声望去,见大宝蹲在地上,指着麦苗说。
麦苗上挂着一个短丝巾,红蓝相间。
“这应该是类似于空姐、高速收费员之类的女士套装上的吧,围在脖子上点缀的。”我说,“看起来挺新的,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种荒郊野外,尸体旁边,发现这种丝巾,很难说它和案件没有直接的关联啊。”林涛说,“难道凶手是个女人?”
“是啊。”大宝说,“不然一个出租车司机怎么会有这样的丝巾?”
“还是去解剖室吧。”我摇摇头,说,“这案子看起来不容易啊。”
尸体躺在解剖台上,解剖室的排风扇开到了最大的功率,依旧可以闻见一股尸臭。
因为尸体膨胀和腐败液体浸润,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尸体的衣服脱了下来,暴露出已经腐败成绿色的皮肤。
大宝带着实习生在解剖台上对尸表进行常规检验、拍照,我则蹲在一旁,用塑料布衬垫,把衣服摊开,仔细观察。
死者的上衣前面没有任何异常,但背后有7处破口。看来死者至少中了7刀,而且全部位于后背。
“这像是被偷袭的。”我自言自语道。
我翻开死者牛仔裤的口袋,口袋内侧的衬布已经被腐败液体染成了淡绿色,但是淡绿色的中央,有一些暗红色的斑迹。四个口袋都是空空如也。我结束了对死者衣物的检验,站了起来,走到解剖台旁。
“死者尸表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后背有7个破口。”大宝的声音从防毒面具里透了出来,发出嗡嗡的回音。
按照尸体解剖的规范,我们首先对死者的胸腹腔和颅腔进行了常规解剖。
死者的肺脏、心脏和脾脏的背侧都有破口,胸腹腔里沉积了许多红绿色的液体。这是血液沉积在胸腹腔里,经过腐败后,产生的腐败液体。
“现在可以判断,死者是多器官破裂,导致大失血死亡的。”大宝一边说,一边扯出尸体的胃,用剪刀剪开。
死者的胃里很充盈,米饭和菜叶的形态依稀可见。
“胃内的食物还没有被消化。”大宝说,“他应该是末次进餐后2小时之内死亡的。”
“死者是1点40搭载了最后一班乘客。”我说,“说明他在12点左右还吃了一顿饭。”
“很正常。”林涛说,“晚班出租车司机都是要吃夜宵的。”
“那么,死亡时间可以对的上。”我说,“但是他为何会被杀害,还是一团迷雾啊。”
说完,我和大宝合力把死者翻了过来,暴露出后背上裂开的创口。虽然防毒面具里的活性炭可以过滤掉一些尸臭味,但是依旧不能完全阻止尸体的恶臭刺激着我们的嗅觉神经。
尸体腐败后,软组织变得很软,就连人体最为结实、最厚的后背皮肤也很容易就被切开。我们逐层分离了死者后背的肌肉,暴露出他的肩胛骨和后肋。
死者中的7刀中,有两刀顶在肋骨上,没有进入胸腔;剩下的5刀全部进入了胸腹腔。5刀中,又有两刀是顺着肋间隙进入胸腹腔的,剩下的3刀都是刺断了肋骨进入胸腹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