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表哥,请你无论如何也要给他算算眼下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有没有躲不过的祸,你看行吗?我求你了。”
偏脸子盘腿静坐一言不发,祁大管子把这看成默许,往前凑了几步恭恭敬敬地报上了出生日期,又缩头缩脑地退了几步。他诚惶诚恐,不知道能算出个什么结果来。而此时偏脸子正暗自趾高气扬,虽然盘坐在地铺上,可感觉是在金銮殿的龙椅上,看那有钱有势的祁大管子弯在那儿一副奴才相,胜利的凯歌在心头回荡。我不就是偷看了一眼那个下贱的娘们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屁事非把我送进拘留所。关我几天也行,你为了给那娘们儿出气,又把我赶出建筑公司,砸了我的饭碗,你真他妈的狠啊。现在轮到我狠的时候了,我要骑在你的头上拉屎撒尿,我要让你尝尝做牛做马低三下四的滋味,我要让你也按照我画的路线图去死,去死吧。狂喜的偏脸子咬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眯起眼睛,把祁大管子变幻成一条丧家的赖狗,他的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啊,四平八稳轻敲急打隆卖齐施地慢慢出千了。
“这位老兄一脸官相,定是个有官位在身之人。”
祁大管子直了直腰:“不是什么大官,让你见笑。”
“老兄还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贵之人。”
祁大管子的脊梁骨又缩了缩:“哪里哪里,只是有点小钱,算不上富贵之人。”
偏脸子咳了一声,调门拧高了一点:“难道我会看错吗?看你印堂宽正,准头有光,五岳分明,头圆面方,在我眼里你的脸就是一本账,你有多少钱都在脸上写着呢。”
祁大管子大气都不敢出,也不再言语。妙妙把手伸过来,他紧紧抓住,像是找到了依靠:“辛苦你给算算,我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你现在可不是什么顺不顺心的事,而是逢凶遇难的大事,说白了吧,你有牢狱之灾、血光之灾,是大灾大难,你现在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进笆篱子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祁大管子脆弱的精神支柱被轻轻地撅折,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妙妙扶着他,又是摩挲胸口又是捶背,一双哀求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偏脸子:“大灾大难是免不掉了,那你给算算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呀。”
“我先问你,今夜来此是否诚心?”
“我诚心而来。”
“不不,我看你细眼斜视飘忽不定,目光怪黠心术不正,我看你言必有诈。”
“不敢不敢,冲天发誓我绝不敢。”
“那窗外有耳你怎么解释?”
祁大管子扑通跪下,紧接着外面又连磕带绊地一头跪进一个人来,二人异口同声:“我们知罪,我们知罪,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啊。”
后进来的人正是鞋拔子,看着他在脚下捣蒜,偏脸子身子一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铺上:“我今天的功力已经用尽,要想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就只有等明天再说了。不过我一次只能给一个人掐算,所以明天夜里只能一个人来,我给你们指明的趋吉避凶的路线是天机不可泄露的,这你们不会不懂吧?”
祁大管子唯唯,妙妙诺诺,鞋拔子戚戚。祁大管子一左一右被搀扶着,刚一走出大门,偏脸子就关了灯。黑暗中,窗外杂草中野猫的叫声绕成一团。偏脸子双手枕在脑后,来回搓着两只脚丫子,听得有滋有味。
八
三天之后,祁大管子自杀身亡,传出的消息是畏罪自杀。他死在离建筑公司不远的土山上,山不大也不高,其实算不上是山,说是个大土堆也未尝不可,不过绿草繁茂树木葱茏,倒也有几分景色。几年前,祁大管子在山顶上修了一座小凉亭取名醉仙亭,慢慢地这座小山就成了醉仙山。他就死在自己修的醉仙亭,死前留下遗书。
祁大管子自杀的消息是妙妙和鞋拔子一头撞进锅炉房,双双跪地浑身颤抖着告诉偏脸子的。他们还异口同声地哀求大师给指出一条生路,他们害怕自己也像郝大妈和祁大管子一样,被这位大师预测在三天之内死于非命。想到这,偏脸子笑了。他枕着满满的一袋子钱,想着这十几天完成的连环妙计,此时此刻,他真的相信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法术无边的大师,凭着这超人的本领,何愁没有金钱滚滚而来。兴奋使他忘记了疲惫,他一骨碌爬起来,他要数一数这一袋子钱到底能有多少。外面瓮声瓮气的闷雷提醒他,现在还不是享受成功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把钱藏到一个把握的地方然后远走高飞。锅炉房是两扇铁门,敲起来也是闷响,开始以为是雷声,当意识到有人在敲门,他激灵一下子,本能地把那一袋子钱塞到一堆杂物后面。
“有人吗?”
“谁呀?”
“一位你不认识的朋友。”
偏脸子受不了来人回话的声音,这声音沉稳中透出凛凛威风,清亮中伴着虎虎锐气,大热的天他一阵阵发冷,心像拴在秋千上摇荡起来。来人走近了,仔细看看确实不认识,虽然年纪轻轻,一看就是个惹不起的主,等来人一张嘴,偏脸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妈呀,果然来者不善,是个茬子。
偏脸子垂下头,但仍不甘心:“我不相信你在第一起案件时就盯上了我。”
“这并不难。你看郝大妈在现场留下了纸钱、香火和火柴,这些封建迷信活动常用的物品,自然会引导我去调查与封建迷信有关的人。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人,一个瘦瘦的老头,人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胡半仙,也叫胡仙。你完全能够想象出来他会给我提供什么样的线索,我会怎样根据这些线索把侦查视线集中到你的身上。”
这时再看偏脸子,已经不怎么太偏了,他又接过T恤衫的烟,凑到递过来的打火机上点着:“警官先生你怎么不抽?”
“我不会抽烟,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见T恤衫点头他才问,“那满满的一袋子钱到底能有多少?”
T恤衫笑了笑:“我们的人正在清点,不过到现在还没有点完。”
偏脸子叹口气又问:“你叫什么?我总得知道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T恤衫的回答充满安慰的语气:“你死在我手里不栽面儿,我是着名的冰城大侦探侯培生”
“我的妈呀,你原来就是侯培生啊!”
“不不不,我是侯培生的弟子,他是我师傅。”
“名师出高徒啊,我这案子可不算小啊,你肯定能立大功,奖金估计也少不了。”
“你听好了,要是我师傅没退休,你这案子早破了,还能给你机会杀这么多人?!不瞒你说我正在写检讨书请求处分呢。”
“为什么?”
“因为破案不利,贻误战机,造成了四人被害的惨重损失,这起案件是我的败笔啊!这个你不懂。”
就在T恤衫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偏脸子突然大叫起来:“我没罪,我没罪,我是见义勇为,我是替天行道。我杀妙妙因为她是一个败坏社会风气的婊子,我杀祁大管子因为他是一个贪官污吏,我杀鞋拔子因为他是一个欺压百姓的流氓歹徒,我杀他们是为民除害,是为了伸张正义,是为了净化社会,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