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哆嗦着身子,观察了片刻,只见那个人径直朝一个通道走去,碰到洞壁后又被弹了回来,侧了下身子又朝另一条通道走去,碰到了额头,又被弹了回来
“老爸那个人是谁到底怎么了?”
那个人来回碰了几次壁后,一下子瘫坐在地。老爸似乎并没有感到害怕,走过去,拉扯了几下那人的胳膊,不见对方动弹:“这伢子怎么好眼熟,你是谁?”
我用手电将那人照了一通,想了想,对老爸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好像就是住我们家东面前排沟渠上的那个安柱”
“怎么怎么可能?”老爸的声音都在颤抖,“十二年前他就死在了外面!”他边说边踢了那人一脚。
我正欲伸去探他鼻息的手,连忙缩了回来。
九秘密
“这安柱仔到底是人是鬼,老子马上就要他现原形。”
只见老爸深吸一口气,猛将火把吹熄,边说边脱下他那件藏青色外套,双手提起衣领掸了掸,接着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然后罩在了蜷缩在地的安柱身上,同时还叫我熄灭手电,没他发话,不要开灯。
洞里漆黑一团,我持手电的手都僵住了,刚才老爸的举止更是诡异无比。面前的几个岔道洞口不时传出“嗡嗡”的响声,实在让人心悸。
我屏气凝神,等待老爸解除禁令。经过漫长的等候,忽然听到“啪”的击掌声,我忙按亮手电,看到老爸已将罩在安柱身上的那件外套揭去。
老爸重新点燃火把,直摇头骂道:“这他妈死去多年的柱子怎么突然跑回陈家庄了,还躲在夺气嘴下的洞里?”
是啊,不是说安柱十二年前就死在外头,怎么突然出现在这洞穴里,又恰好在他老婆黄玲暴死后我脑袋里一团浆糊,百思不解,但安柱却是活人,而非灵魂在洞里游荡。
“老爸,你确信这是安柱的肉身,而不是他的灵魂?”见老爸神乎其神,高深莫测,我的胆子也大了许多,但心中升起问号:刚才老爸的举止是不是故弄玄虚?
见我站在那里没有动弹,老爸说了句:“还愣着干什么?柱子现在回来了,还不背他到卫生室打针?”
又要背人,我心里实在不爽。“我刚才看到了,他应该不会像大麦那样嗅到什么怪异气味而昏迷,他是多次撞在洞壁上而昏沉倒地的。”我用手电照了安柱的头部,看到他面额上青肿好大一块。
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我义无反顾背上安柱,拿出吃奶的气力。幸好,这安柱要比大麦矮小,我还撑得住。
走出洞穴,我的内衣早已湿透。天空只有半个月亮,时隐时现,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泥巴路。要是在城市,即便在停电的月黑夜,也能看到灰白色的水泥路。卫生室离这夺气嘴还有一段路程,要我继续背他去打针恐怕体力不支了。
老爸手上的火把烧尽,他重新点燃一根。这时候,忽然从土堆边的荆棘旁闪出一个人来,挡在我们父子面前,那人迅速将手里的一团东西塞进安柱嘴里。稍许,安柱一连打了几个响亮的气嗝,睁开眼睛,朝周围瞅了瞅,忙从地上爬起身。
“你个小子,这些年跑到哪里发财去了?”老爸跺了下脚,忽然咆哮起来,“陈家庄才安宁几年,现在又犯事了?”老爸的声音凄凉而悲壮,在夜色中久久回荡,一股说不出的凉意直袭我的心头。
安柱沉默着,不吭一声,只见他突然双膝跪下,给面前的几个人磕了几个头,爬起来,转身向村庄外跑去
我想跟着安柱追赶过去,被人拦住了,扭头一看,才发现刚才从土堆旁闪出的那个人竟是聋子爷!
外面露气大,我们三人走到洞里歇息。我也实在太疲乏了,一屁股坐下去就不想起来。火把的光亮映照洞口,老爸的脸由阴转晴,静静地看着聋子爷,似乎想问他什么问题,而聋子爷看了我一眼,习惯性抿抿嘴,用手捏着下巴,不动声色。
聋子爷在安柱嘴里塞了团东西,他就清醒了,证明他并不是因为撞伤额头而昏迷倒地,或许也像大麦一样嗅到什么怪异味道。于是我问老爸:“安柱是不是在洞里那个岔道口嗅到什么,才昏厥倒地?”
老爸终于道出了这个秘密,神情严肃地说:“中了迷香。”
我一拍大腿,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个大土堆是古墓!史书上有过这样的记载,古时候,有身份的人逝世后,为了保证坟墓不被所盗,除用夯土击实,还在周围的墓道里布上异毒。盗墓贼自古有之,不少盗墓贼就死于这种异毒。迷香只是异毒的一种,具有诱惑性与麻痹性,像毒品一样,让人越吸越觉得有味,直到被毒死。我和老爸出发前,聋子爷让我们父子服下的佩兰膏实际上就是一种解药。
老爸微微点头,回忆道:“从前,你爷爷常提到的那个叫明德的僧人,我怀疑也是来这里守墓的。”
“论年龄,聋子爷应该是明德的孙子辈。明德和尚离开陈家庄后那些年,为什么没有明家后人来这里守墓呢?”看着老爸高高挑起的眉头,我问道。
“明德离开后,说不准常有明家后人前来夺气嘴看墓地。”老爸向竹林边聋子爷的那几间旧屋子望了望,神情沮丧,“或许,聋子爷就是明家最后一个守墓人。”
“聋子爷早就发现了‘安柱之墓’后面的那个盗洞,按理说他早就进去过,并且在墓室里布下迷阵吧?”我问老爸,可他始终不肯回答。
静默好一阵子,老爸抹了抹眼睛,说道:“小时候,我听你爷爷讲了夺气嘴的故事,便萌生进那个洞穴探险的念头。可庄上人家提及夺气嘴就为之色变,哪有伴儿敢进去破解谜团?前不久,我得知聋子爷竟也有此想法,就把你叫回老宅”
聋子爷来陈家庄差不多四十几年了,既然他手里有族谱,还有墓室图,他对那个祖墓的情况无疑早就了然于胸。在他生命弥留之际,固执地邀约我们父子共同探墓,最后启动机关,将自己与他的祖先葬在了一起,这样做自有其目的
想到这些,我心里不禁一颤,眼前云雾渐散。近些年来,聋子爷大概已感觉到祖墓所面临的危险,于是一次次将村子周围发生的横死事件,与夺气嘴上的怪石联系在一起,有意印证“怪石出现、村庄浩劫”的说法,目的无非是想阻止盗贼对祖墓的侵犯。
这天夜晚,大麦的尸检报告传到陈家庄,大麦系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素而死亡。同时,刑侦大队技术科还在大麦指甲里发现凝固的血液,经检测比对,那些凝固的血液正是黄玲的。警方初步确认,大麦是杀害黄玲的凶手。
与此同时,棺材换尸也有了答案。大麦参与的那个盗墓团伙早已盯上陈家庄的大土堆,还确认土堆里的墓主曾在朱元璋手下当差,后人异地厚葬于此。盗墓贼觉得此墓是大主,便煞费苦心,一边在夺气嘴修筑冢寺掩人耳目,一边找准方位打通盗洞,还用洛阳铲从冢寺里打了放风通道。等到清明前夜,他们将以准备祭祀活动为借口进墓开棺盗宝,然后利用这地方横死媳妇需移冢的风俗,将盗得的宝贝用棺材转移出村子。可是,那些疯狂的盗墓贼不曾想到,墓主的后人正紧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