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刚笑说晚上我请你。
老魏说行了行了,我不想见到你。
老魏是陆刚的老同学,俩人不分里外。陆刚和老魏同时到的羊角岭,不同的是老魏倒腾鹿茸赚了不少钱,陆刚当警察却陷入了事业与婚姻的窘境。老魏对当地的行情相当了解,甚至跟每年来收货的客户都很熟悉。对每户养鹿场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陆刚的另一条线索就牵在他的手上。接近中午的时候老魏打来电话说最近这两天没什么新的动向,收货的出货的都不可疑,这样看来最近这几起盗窃案的赃物还没有出手。
陆刚让他继续打探。撂了电话到车里把那条破棉被和勒狗绳拿到屋里研究。被是极普通的假军用棉被,绿被面又糟又脏,里面全是垃圾棉。这种被在集贸市场上有的是。勒狗的绳子也是极其普通的尼龙绳。陆刚叹了口气,有点气馁。但一想到刘雁的话就只好打起精神来。下一步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与其这么干等着不如到外面走走,说不定能抓到什么意外线索。
陆刚前脚刚跨出派出所的大门,后脚值班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跑着回去接起电话,电话是秦所打来的,秦所问他家里有没有什么事情。陆刚心里明白这是秦所查他的岗呢。嘴上说你放心吧秦所,我坚决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把家看好,阵地在我在,阵地不在了我还在。秦所笑说你个臭小子,就贫吧。挂断电话陆刚冲着电话说,将在家,君在外,君命爱受我就受,不爱受我就不受,感情你老婆孩子都有了,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陆刚跟了秦所两年,了解他的为人。他到羊角岭来当所长其实也是“曲线救国”的路子,羊角岭只是他回市内升官搭的跳板。因此他的工作方针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大家都了解他的想法,所以都尽量保证不出乱子。
陆刚开着车在大街上慢慢地走。羊角岭算得上大街的只有两条,像并行的两支筷子。街的两边都是卖鹿货的小店铺,行人稀少,真正懂行的人都直接到鹿场去。陆刚漫无目的地瞎转,突然一个人从一家店铺里冲出来拍陆刚的车门。
陆刚说你找死啊?
金山笑着打开车门钻了进来,说,我还想到所里找你去呢,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了。
陆刚停住车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金山说我找你能有什么事,破案的事呗。
陆刚说你下去,我正巡逻呢。
金山说你还撵我,我有重要情况要向你反映。
陆刚掉转车头,回到所里。
坐在值班室的床上,金山悠荡着腿。陆刚说,什么情况?
金山说,我也拿不太准,就是怀疑。
陆刚说,你怀疑的目标是谁?
金山说,倒鹿货的老魏。
陆刚皱了眉头。他早听说老魏跟金山因为收鹿货闹过矛盾,互相都记恨,金山肯定是想借这个机会恶心老魏一下。陆刚不动声色,说,你怎么怀疑他呢?
金山说前段时间我听说他欠一个南方人一批鹿茸,我们嫌他价压得太低,都不愿意给他货,货备不齐能不着急吗?这两天我看他鬼鬼祟祟的,肯定是他干的。
陆刚说,我们办案最重要的是证据。
金山说,我知道,可我是受害者,我着急啊。
陆刚不想与他浪费时间,就说我知道了,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金山站起身出去。陆刚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这个金山倒是挺有意思啊。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拎起那条绳子仔细看,发现上面有柴油的味道,这说明拥有这条绳子的人肯定家里有车,而且是农用车。陆刚隐约记得金山好像是有一辆车,是自己改装的十二马力拖拉机。他决定再去金山家走一趟。
金山家的大铁门从里面锁死了。陆刚本来想悄悄走进去查看一圈,看来不行,只好敲门了。咚咚咚——一连拍了十几下也不见有人出来。陆刚围着院墙转了一大圈,走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外面的人是怎么翻进墙里而不被狗发现,又把狗勒死的呢?除非用什么办法先把狗制服,可既然能制服又何必再勒死呢?这分明就是画蛇添足嘛。如果从他的家里找到一样的绳子就说明这个金山有重大嫌疑。陆刚为自己的大胆猜想而兴奋不已。但他还是及时冷下来,蹲在墙根下重新捋了一下思路。也许是金山玩的苦肉计。动机,金山的动机是什么呢?陆刚想到了还有一个关键人那就是王大旗,很可能是他俩合谋作案。陆刚猛地站起身,头有点晕。回到警车前,发现大门开了,金山正对警车里探头探脑,一抬头看见陆刚,马上笑说,陆侦探你啥时候来的呀?找我有事?
陆刚说,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进去说吧。
陆刚一边用眼睛四处踅摸一边说,老魏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金山说,有啊,这两天他老是开着车往城里跑,以前他可不是这样,我怀疑他是把偷来的鹿茸往城里拉呢。
陆刚的眼光搭在院子东墙边停着的拖拉机上。嘴上说,你这拖拉机是自己改装的吧?
金山说,是啊,是啊,我自己装的。
陆刚假笑了两声,你还挺能装啊。
金山笑说,这不算啥,要是不犯法坦克我也能弄出来。
陆刚走到拖拉机跟前,看看这碰碰那。金山说你也喜欢这?
陆刚说,我从小对机械就感兴趣,不过我看你这车改装得一点也不美观。
改装车的座椅下面是个工具箱,陆刚揭起坐垫,立即看到了一团跟勒死狗一样的绳子。他内心一阵狂喜,但脸上不露声色,放下坐垫,回头对金山说,老金啊,关于这个案子,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金山说,我能有啥想法,我一个大老粗。
陆刚把屁股坐到坐垫上,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要扔给金山。金山摆手,你那烟没劲,我还是抽我自己的吧。说着到窗台上捧过一个装旱烟的小木头匣子,卷了一颗放在嘴上点燃。
陆刚说,这个案子有一个疑点,你的狗死得有点多余。
金山的眼睛仿佛被烟呛得睁不开,夹烟的手显得僵硬。啥意思?
陆刚说,我说说我的判断,你看对不对啊。首先我认为犯罪嫌疑人的目标是鹿茸,而不是弄死你的狗。据我所知你的狗是相当厉害的,因为怕伤人从来不敢放出来,犯罪嫌疑人怎么能够做到翻墙而入不被狗伤到?只能在之前就把狗制服,跳下来把狗勒死是不可能的,要么用毒肉药死,要么用麻醉枪,既然这样又何必再节外生枝把狗勒死呢?所以我认为勒死狗是故意制造的一个假象。
金山瞪大了眼睛盯着陆刚看。
陆刚面带微笑地回应金山的眼神。你的狗死了,你心不心疼?
老心疼了。金山点头,眼睛里好像还有水波在晃动。
陆刚说,这就对了。
金山说,你这是啥意思?
陆刚说,我只是猜测,一种猜测就是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