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跟外国人一起吃饭的顾客是谁,好像跟你们老板很熟,是老朋友?”许林好奇地问。
“他姓秦,做生意的,常带客户来吃饭、住宿,老朋友算不上吧,就是个熟客。”
很显然,服务员并不清楚自家老板娘与秦跃文是高中同学,岳敏在刻意隐瞒。然而,刚才她同秦跃文打招呼,友好而自然,一点儿看不出隔阂。同样,岳敏羊角风发作时,秦跃文也表现得非常关切。
“强奸”可以完全排除了,如果真出过那种事,双方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的样子。难道说,许林的推测纯属多心,十一年前并未发生过不好的事?
正暗自疑惑,苗蕾与谭毅步入前堂,后者参加婚宴后没离开,在“打渔人家”开了一间房。
人家新婚夫妇来度蜜月,他凑什么热闹,关系再铁也不至于呀。
苗蕾与谭毅来到临窗的桌子边,斜对角冲外面坐下,一起看街道上风景,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他们声音洪亮,旁人听得很清楚,都是些客气应酬话,内容乏味。然而,我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大婶,来一瓶可乐。”
谭毅招呼道,接着苗蕾也要了一瓶雪碧。服务员脸上冒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一丝鄙夷,慢腾腾起身到吧台拿两瓶饮料,送过去。
“苗蕾与谭毅有一腿。”许林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
“身体语言呀,笨蛋。你会与好友的新婚妻子肩并肩坐么?要饮料前先问女方喝什么,是最起码的礼貌,只有老夫老妻才会忽略。现在秦跃文不在场,他们心态放松,于是在小细节上露了马脚。哈哈,连大婶都看出来啦,不愧是干服务业的。”
她这一说,我倒想起一件往事,罗中慧你们还记得吧,胡东阳的女朋友。有一次我们几个去酒吧玩,过来个女人,跟胡东阳寒暄。等她走后,罗中慧立刻拉下脸问,你们上过床?胡东阳故作镇静,矢口否认。罗中慧冷笑道,少装蒜,我在酒吧干了大半年招待,什么样的狗男女没见过?只消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正经恋爱还是出轨,是单身还是有妇之夫,处于恋爱的哪一个阶段,上没上过床。
当时胡东阳脸都吓白了,看得出,他开始后悔找罗中慧当女朋友。我也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能让自己的老婆跟她混,太可怕了,简直是男人的噩梦。可如今,没想到许林也会放大招,妈的。
不过,身为名侦探,哥的观察力也不是白给的,早已发现猫腻。管正道冲上前袭击时,苗蕾正站在秦跃文和谭毅的中间,她惊慌失措,本能地靠向谭毅一侧。在苗蕾潜意识中,谭毅比丈夫更值得信赖,值得依靠。
这个发现解开了先前的谜团——苗蕾怎样对秦跃文隐瞒真实身份。很可能秦跃文委托好友谭毅调查,而后者提供了假情报。
我眼前豁然开朗,真相,呼之欲出了!
看了看表,大约三点五十五分,按原定计划,胡东阳即将出发。于是我走到饭店外,给他打电话:“计划有变,你把收件人改成苗蕾,寄件人地址写罗马花园,秦跃文的家。”
“不是吧,包装都弄好了。为什么换人和地址?”
“来不及解释,你赶紧办,我等着。”
晚饭时分,秦跃文出现了,他扫视餐厅一圈,朝我的桌子走来。
“中午时谢谢你帮忙。”
“不客气,举手之劳。”
“请问先生贵姓?这是我的名片。”
“免贵姓范。”
我也掏出名片回敬,上面印着“月光百货采购部经理”。这是为对方量身定制的头衔,“月光百货”是东海市专卖高档服装和奢侈消费品的商厦,许多企业挤破头欲图进场。
果然,秦跃文眼睛亮了起来,变得更加热情:“范先生来石龙屿度周末?我也是。不如大家一起吃晚饭吧,算道谢。”
我假意推托两句,答应下来。五个人拼成一桌,要了一大堆海鲜,两箱啤酒。那个谭毅也是社交场老手,席间谈笑风生,气氛十分热烈。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岳敏前来敬酒。
“各位先生小姐,吃得还满意吗?”
“好,太好吃了。特别是海鲜,原汁原味,清鲜爽口。”许林手持琵琶虾大声说,满面红光。
“呵呵,那不是人工养殖的,是咱村里人去外海捞的野生货,我收购回来,养在院子里的海鲜池,顾客随吃随取。”岳敏笑着说。
“是啊,野生跟养殖的就是不一样,”苗蕾称赞道,接着又问,“老板,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景点?”
“最有名的景点是‘银沙滩’,但现在温度太低,不方便下海。再就是‘龟浮水’,你们从房间里看到了吧,岸边那块大礁石。当涨潮时,海水会淹没整块儿石头,只露出一点点,像乌龟抬着头游泳。”
“我看大门口的牌子上写,快艇50块钱一小时,是旅店自己的船?”谭毅说道。
“是的,一个人50块,如果包整条船、超过三小时可以打八折。很好玩的,要不要试试?明天天气好,干脆你们出海得了。”
岳敏不失时机地做起广告。我心中一动,快艇?非常有意思的交通工具,之前竟然没想到
“好呀,我们去,老公——”苗蕾兴奋地叫嚷,拉着秦跃文的胳膊撒娇。
许林也兴高采烈地附和,好像忘记了自己是来查案子的。
正当大家开怀时,一辆摩托车在饭店门口停下,司机从后袋搬出一个小纸箱,走了进来。他是胡东阳。
“快递,请问苗蕾小姐在吗?”
席间登时安静,苗蕾感到莫名其妙:“哪来的快递,怎么寄到这儿来?”
“小姐,麻烦你签收,我还有好几个件要送。”
苗蕾来不及细看,签了字,胡东阳急匆匆出门,在马达声中,飞快远去。
屋子内,苗蕾捧着箱子翻来覆去看,突然惊呼道:“寄件地址是罗马花园C栋2609,咱们家!”
“我看看。”秦跃文探身凑过头,皱眉观看。
“是不是秦先生送给太太的惊喜礼物呀。”我笑道。
是吗?苗蕾转惊为喜,拿起桌子上的酒启子,划开胶带,翻开箱盖——
砰,一个拳头大的骷髅头弹了出来,紧随着,无数张纸片崩飞,掉了满桌满地。
那全都是照片,管妍彤车祸现场的照片。尸体被卡在变形的汽车驾驶室内,脑袋软绵绵耷拉在一边,淡绿色真皮座椅上印染着暗红色液体,并夹杂有白色脑浆。
一张张照片散落在桌面上,粘附在菜盘中,漂浮在汤碗里。有的正面朝上,女尸、污血和汤汁混杂在一起,更显狰狞;有的背面朝上,露出鲜血淋漓、刺目惊心的字:我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
全场鸦雀无声,苗蕾控制不住地身体哆嗦,瞳孔因恐惧而放大。片刻后,她发出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