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等白兰情绪稳定后,我送她回了家,下车时她支支吾吾的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然后很努力的挤出一个带有愧疚的微笑给我。
那个浸透忧伤的笑容让我觉得心如刀绞,说了声别想太多早点休息,就落荒而逃,车开得飞快。
到家以后我用了很长时间回忆在403看到的每个细节,反复的推敲琢磨,生怕遗漏什么,可始终找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如果一定要说出什么疑点的话,只有一个,干净。那套房子太干净了,象是消过毒。
我想起了在卫生间里闻到的那种味道,那种让人想起医院病房的味道。所以我也走进家里的卫生间,拿起窗台上我老妈常用的各种去污粉、洗涤剂挨个闻了一遍,都有种让人泛恶心的香精味。直到打开壁橱拿出里面的药箱,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用来给伤口消毒的双氧水。我不相信白梅或者她那个神秘的情人有洁癖,每次激情过后都会仔细的给房间和自己消毒。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人在我来之前,用双氧水仔细的擦拭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目的只有一个,破坏房间里任何可能遗留的指纹。
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卧室和客厅里残留的香味来自熏香,而那熏香刚好掩盖了双氧水的独特气味。房间里所有的垃圾桶都没有任何遗留物,连下水管的S弯管都被清理过,那里或许曾经有一枚不慎滑落的戒指,或者其他什么能证明某人身份的小物件。
我觉得房间里的照片,肯定不止是白梅个人的,今年夏天在大连,白梅除了对着镜头卖弄风姿,一定还跟镜头后面的那个摄影者拍了一些亲密的合影。有人从房间里拿走了它们。
付出极大耐心而且做好事不留名,这个神秘清洁工的身份已经不用分析了,除了白梅的情人,应该不会有其他人选。但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
仅仅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还是另有目的?或许那只吉利剃须刀上会残留一些使用者的上皮细胞。但我很快打消了这一念头。
一方面那个清洁工不太可能遗留下如此显而易见的重要线索,另一方面,能否从剃须刀上采集到可供DNA分析的样本也是个未知数,而且没有对比样品,顶多得到一张鬼画符一样的脱氧核糖核酸链状结构图。那东西明显不能当嫌疑人画像使。
最重要的一点是,做DNA分析必须到省厅技术中心,费用昂贵,估计老徐他们单位的领导不会批准。有那钱还不如攒下来,集腋成裘的装修一下办公楼。
还有一个疑问,那张水电费收据。为什么所有收据都被她整齐的收集起来,唯独把最后一张放进自己的钱包。这张收据,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我心里很沮丧,冒那么大的风险进入建委403,除了整明白白梅有个会照相爱干净不好意思见人的情人之外,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前面的问号还没解开,凭空又增加了很多。
我觉得自己的自信心遭到了严重的打击,而且这种挫折感显然是自找的,有点气急败坏,很想砸个什么东西发泄一下,但毕竟现在是在自己家里,老爸老妈刚睡下,不敢。
在卫生间冲了个澡,我翘着腿躺在床上抽烟,瞪着天花板发呆。关于梧桐路杀人案,我所掌握的情况已经结成一团乱麻。
凶手是个用铁榔头杀人抢劫的惯犯。那天晚上他一反常态在梧桐路顶风冒雪的蹲守小半夜,等白梅从建委家属楼出来后杀了她,抢走了她钱包里的钱和她的钥匙,或许还有一只手机,留下了更值钱的项链和手表。然后白梅的情人去403大搞卫生,精心销毁了能表露自己身份的证据。
凶手如此奇怪的举动目的何在?神秘情人又究竟是谁?
我脑袋里翻腾着这两个问题,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睡着了。后半夜梦着老徐和老秦这俩老梆子在背后偷着笑话我,那种充满嘲讽和轻蔑的眼神清晰可辨,我居然把自己给气醒了。
第二天早上我又请假去了和平刑警队。老秦有点不高兴,我假装没看出来。
进了老徐的办公室,我精挑细选的把昨晚的一些假设告诉了他。很谨慎的回避了有关我和白兰偷着进入403的事。我发觉我的谎编得挺圆,老许居然没发觉其中的漏洞。他也认为,凶手是专门冲白梅下手。在这一基础上,我和老徐象新闻联播里外国首脑访华时常说的那样,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就共同关心的问题交换了意见,并达成了一定的共识。以下是谈话纪要。
我假设凶手就是白梅的情人,他为了某种理由必须杀掉这个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所以那天晚上他和白梅幽会后提前离开,漫长等待后在梧桐路上作案,接着拿走她的钥匙和手机,以免有人通过这些东西发现自己和白梅之间的不正当关系。
至于劫财,只是一种伪装,用以干扰我们的侦察视线。
这一猜测遭到了老秦的反对。原因有二。其一,白梅不大可能找一个有在夜里实施暴力抢劫爱好的男人做情人。其二,如果是为了隐瞒身份,为什么钱包里还会遗留那张水电费收据。
老秦认为凶手和白梅的情人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他作案的目的也是为了得到白梅的钥匙,但目的不是隐瞒一段地下恋情。
当然,这一猜测也遭到了我的反对。原因也有两点。其一,如果那个凶手和白梅的情人之间毫无联系,那他为什么会挑选白梅做目标,苦苦等待难道只为了白梅的钥匙?作为一个一度在午夜街头盲目作案的抢劫犯,他又是如何获知白梅有一串没准价值连城的钥匙呢?其二,为什么白梅死后,403会被彻底消毒。当然,这一点我没提出来,我怕露馅。讨论的结果是大家打了个平手,尽管场面上老徐显得略占优势。
我们达成的共识是,必须搞清楚白梅的钥匙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足以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我觉得很有必要再去一次和平税务局社保分局,起身告辞,被老徐拦住了。
他一脸得意的告诉我,关于建委403,他有了些进展,用他的话说,进不去有进不去的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