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随着家中日子日趋艰难,徐成不愿拖累妻子,便要休了胡氏,让她另嫁他人寻条活路。胡氏不肯舍弃丈夫,说什么也不答应。贫贱夫妻百事哀,夫妻二人正抱头痛哭之际,为他们送粮的吴妈来了。目睹两人的悲苦之状,吴妈忽心生一念:自己的儿子吴恩生尚未婚娶,这两年拼命打猎和采药,终于积存了十八两银子,放在一个绣有荷花的褡裢里,如今徐成要休妻,倒不如让儿子拿出银子娶了俊美贤惠的胡氏,徐成也有了条生路,岂非两全其美之事?当下吴妈将这主意一说,徐成自然满口赞成,说把妻子交给义弟再好不过了;胡氏仍闭口不语,吴妈知道她要脸面,又建议不须明媒正娶了,只要两家避人耳目、悄悄合成一家就成,反正两家离得近,胡氏可以随时回来照顾徐成。话说到这个份上,胡氏只得含泪点头……
“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徐成是我的义兄?对于母亲的乱点鸳鸯谱,我哭笑不得,但由于不愿让身体多病、来日不多的母亲失望,又不忍心丢下义兄不管,我只得暂且答应下来,拿出了褡裢由母亲转交给了义兄。但自胡氏进了我家门后,我并没有与她同床共枕,因为……因为她心里只有丈夫,而我心中也……也没有她。我俩都心知肚明、合演一场给母亲和义兄看的戏而已!端午节那天,母亲和胡氏张罗着包粽子,我拿了猎枪躲出门打猎,直到中午方才回家,见家中无人,便又寻到徐家,却发现他们三人全在梁上吊着呢。我又惊又悲,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要寻死,随后又发现我那条荷花褡裢不见了,只觉得两眼一黑……”吴恩生悲泣不已。
众人听了吴恩生的一番话,无不心头沉重。江知县沉默半晌,紧盯着吴恩生问道:“你这褡裢上的荷花绣得栩栩如生,着实下得功夫不小。不知是何人为你绣的?”
吴恩生面色发红,一阵慌乱,扫了陈员外两眼,期期艾艾地道:“这、这、这,这条褡裢,是我捡到的。反正……反正来历清白,不是偷抢来的。”显然,吴恩生有难言之隐。
4.老鹰啄人
鉴于吴恩生疯癫初愈,不宜追问过急,尽管还有许多疑问,江知县也只得住口,正要思谋下一步该怎么办,忽见几个头戴斗笠、脚缠绑腿、背着药篓的采药汉子气喘吁吁闯进来,跪倒在地你一言我一语地秉告道:“江大人,陈老爷,不好了!今天我们村里六七个人一块儿去老鹰崖采药,钱五和皮六不幸被老鹰啄下了山崖!说来也是怪事,往日老鹰在崖上飞,人用绳子吊在悬崖间采药,一直相安无事,可今日邪了,老鹰铺天盖地而来,只围着钱五和皮六两人拼命地啄,直到把他俩的绳子啄断了才罢休。我们现在已将他俩抬到了村西祠堂,老郎中正急救呢,只怕凶多吉少……”
一行人急忙又赶到祠堂,果见两个采药汉子正头破血流地躺在祠堂院里。老郎中疲惫不堪地迎上来,指着其中一个奄奄一息的汉子对江知县拱手道:“江大人,钱五已死,皮六倒还有一口气,大人有什么话快问吧。”
皮六一见江知县和衙役们来到他面前,面露惊恐羞愧之色,嘴巴大张,粗气乱喘:“大人,天……天不可欺,悔不该我俩私分张大夯从徐成那里偷来的银子!”
江知县心头一震,紧紧追问:“皮六,说详细些!”皮六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述说起来……
徐成身残眼瞎之后,张大夯隔三差五往徐家跑,明里小恩小惠资助徐成,暗里乘虚而入勾搭胡氏,不料却遭到了胡氏的严词拒绝,再也不允许他上门来。张大夯哪肯死心,一咬牙: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得黄莺鸟!便打了个镶有榴莲图案的银手镯——胡氏小名不是叫榴莲吗?端午节那天,张大夯揣了银手镯,悄悄溜到了徐家,却见只有徐成一人在家,正半躺在床头抚着一条荷花褡裢流泪。张大夯心知蹊跷,又见褡裢沉甸甸的,分明里面有银子,不由贪心大起。徐成哭了一阵,将褡裢塞在被子下,摸索着下了床做了一锅野菜饭。张大夯蹑手蹑脚走过去,将褡裢偷了出来,不料一出徐家门,迎面碰到了钱五和皮六。钱五和皮六本来是想向徐成讨教采药的经验的,见张大夯偷了徐成的褡裢,一把将他扭住。张大夯慌了,只得实话实说,并急忙打开褡裢,表示愿将里面的银子三人平分。见了明晃晃的银子,钱五和皮六改变了心思,当下三人各分六两银子,溜之大吉。后来,听说徐成夫妻和吴妈都上吊而死,钱五和皮六两人大恐:不用说,他们的死与丢失银子有关!两人陷入了冤魂缠身的恐惧之中,为“辟邪”竟然与张大夯不约而同地又在三仙姑家相聚了!只是钱五和皮六两人小气,舍不得出一百文大钱买八卦阴阳镜,只出了十文钱各买了三仙姑的一条红丝带,系在了腰中……
“没……没想到红丝带也没避了邪,那些老鹰一定是受老天指派的,只啄我和钱五。恶有恶报,天谴啊!”皮六叹息一声,眼光一暗,头一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