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正在押金斗蛐蛐时,贴身小厮挤进来在他耳边道:“少爷,老爷回来了。”郑重随口答道:“哦,老头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想必是茶叶都卖完了。哈哈,又为我置下了一大笔产业。”小厮又道:“怕是赔本了,老爷心情很坏,一到家就命人出来找你。”郑重依旧斗着蛐蛐,淡然道:“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嘛,老头子就是心思重想不开。你别催,等我斗完了这局。”最终,郑重的五十两银子又进了别人的腰包,他气恼之下抓起自己斗败的蛐蛐往地上一摔,跟着一脚踏上去,然后冲胜者道:“我回家拿银子去,咱们下次用一百两押注!”
郑重回到家来到郑炳成跟前,道:“爹,您回来了。这趟生意做得怎样?”郑炳成满脸沮丧,长吁短叹道:“完了,咱家完了。”郑重惊问:“怎么了?”郑炳成说他这次几乎是倾尽家产到各产地进了祁门红茶、黄茶君山银针、绿茶碧螺春等一大宗极品茶叶,运往京城去卖,不曾想连月阴雨,稍一疏忽茶叶进了水,等运到京城茶叶都发霉变质了。贴进去的二十多万两银子全都打了水漂。
郑重听罢傻了,呆立在那里,张着嘴说不出话。
郑炳成病倒了,躺在床上日渐消瘦,请来大夫看也都表示无能为力摇头而去。
这天郑炳成把郑重叫到床前,语重心长道:“重儿,为父的大限到了,要寻你娘去了。你都二十了,该长大了,你身上的不良习气该改改了。为父现在也没什么财产留给你,就送你这幅为父的亲笔画儿《丑石翠竹图》作个念想吧。”
郑重接过画儿展开,画的是几块丑石间生出了三竿修竹。笔法简约,却也清朗劲峭,尽得竹子的神韵。特别是那竹叶充满水墨画的写意味道,不似竹叶胜似竹叶。不过这些意韵在满脑子花花世界的郑重眼里全都没有,他看到的只是一些干了的墨汁印。他心底里很是失望:父亲临死怎么就送这样一幅画给自己!但表面他却装出一脸庄重,又小心翼翼卷上。
郑炳成有气无力地道:“你听好了:一、此画不要轻易示人,否则你会后悔!二、不要卖掉此画,否则你会失去更多!三、只要你看懂此画,那么你就有救!”话到最后是声嘶力竭喊出来的,以至嘴角流出了血,可仍是声若游丝。说完就断了气。
2.穷落魄·思求解
安葬了父亲后,郑重也不觉得怎么痛苦,反而有获得自由的快感。郑重是在父亲四十岁、母亲三十五岁时生下的,夫妻俩是喜不自胜,对这唯一的宝贝疙瘩宠得无以复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郑炳成常年在外做生意,儿子就由夫人教养。郑夫人对儿子百般顺从,让郑重自小形成了一种乖张霸道自私的性格,及至到了学龄,教书先生被他气走了七八个,他整天就是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十八岁那年郑夫人教训了他几句,他就大撒泼对母亲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结果把心脏本就不好的郑夫人气得猝死。从外地做生意赶回来的郑炳成这才深深地意识到,他们对儿子太溺爱了,他开始对儿子进行严厉的管教,可是效果并不好,一则儿子长大了,性格习气已经形成,很难改变;二则他依然要在外忙生意上的事,时间和精力有限。不过郑重对郑炳成还是有些怕,至少当着面不敢放肆。每次郑炳成出外做生意,那就是他遇赦可以任由撒欢玩乐的时候。现在郑炳成永远的“出外”了,郑重从此彻底无拘无束了。虽然郑炳成没有给郑重留下什么大宗遗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的大房子,房子里的各种物件,都值不少银子。所以郑重照旧吃玩嫖赌,早把父亲的临终交待抛到九霄云外。
兴业犹如针挑土,败家好似浪淘沙。只一年的工夫,郑重便把家中琳琅满目的物件典当光了,徒剩四壁。最后他又在斗鸡中孤注一掷地输掉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