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觉得X说得有道理。但他觉得与其惹这种麻烦,管这种闲事,还不如找到那家名叫“橘子妞”的西饼屋,没准能通过那家西饼店找到X的家。只要找到了X的家人,他就可以甩掉这个包袱了。他才不在乎许家是谁想谋害X呢。
“喂,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带我去她们家怎样?”X热切地问道。
“你少给我惹事。现在先带你去找‘橘子妞’。”
“一家西饼店能找到什么线索?他们顶多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说不定还会留下你的名字。有了你的名字就好办多了。”
“怎么说?”
“我会带你去附近的派出所,报上你的名字,警察只要在档案里能查到你,就能知道你的家在哪儿了。”
“是吗?”X喜笑颜开,“这么说,也许今晚我就能回家了。”
“没错。”
这时对面的铁门里又出来一个女人,这次是章家的三小姐章羽菲。她长相清秀,剪短发,穿着白色毛衣和黑色风衣,看起来有点像谍战片里的特工。事实上,金元还没见她穿过别的颜色。据说,她是三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因为她16岁就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好像她也是许家老太太最喜欢的一个外甥女,也许就是因为她念书比另外两个强吧。
她似乎已经注意到他在看她,冷冰冰的目光朝他扫过来。这时,她的双胞胎姐姐回头叫她,她们简短地说了几句,她似乎在提醒她的姐姐,有人在街对面盯着她们。章羽雁抬起头,看见是他,便朝他微笑着摇摇手。说来奇怪,三姐妹中,章羽雁是对他最友善的一个,也是唯一愿意屈尊跟他多说几句话的人,相比其他两人,她也是跟他接触最频繁的一个,但他却始终记不住她的长相。
他也朝她点头微笑。
“她对你挺好。”X评论道。
他没说话。
“另一个短发的是谁?”
“她的双胞胎妹妹。”
“她们是双胞胎?可她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她们又不是同卵双胞胎。”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双胞胎?”
“她们的母亲说的。”
“她怎么会跟你说?”
“你的问题可真多!有一次,她发病,她女儿叫我去做急救,就这么回事。”
“叫你去急救?可他们家好像挺有钱啊,住那么大的别墅,房子的面积大概是你家的……”
“五倍。我们那片原本有五户人家,后来另四户的房子让许家买走了,就改建成了现在的别墅。”
“那你的房子怎么没卖给他们?”
“这里本来是农村,改城镇之后,我这里正好面街,有风水先生跟他们说过,我这房子可以替他们挡灾。这是那家的男主人说的,他经常来我这儿看些小毛小病。”
说话间,金元看见一辆雷克萨斯停在了对面的铁门前。章羽菲拉开车门首先跳进了前座。她的母亲则在章羽雁的搀扶下钻进了后座。
“她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多半是医院。老太太身体不好。有时候也让我去做做针灸什么的。”
“你说那天她们找你去做急救,她得的是什么病?”
“你管那么多干吗!”
这时,他们等的小巴已经开到了他们面前。
上车之后,X继续唠叨:“我只是觉得奇怪,她们那么有钱的人家,怎么会叫你去做急救?镇医院不就在两条街外吗?她们有车,开车去能有多久?实在不行,也可以叫救护车。”
金元正掏钱买票,没工夫搭理他。
“你的病人大部分都是穷人,你的收费很低,但同时,你这边的设备也很简陋,根本及不上镇医院的一根汗毛。她们怎么会找你?老太太一定有难言之隐——她怀孕了?”
“你胡说什么!她都五十三了!”金元大声道。随即他发现车厢里的人都在看他,他马上降低音量道:“她只不过是酒喝多了。”
“喝酒?”
“她喝了五瓶啤酒,一瓶黄酒。”
“喝那么多!她酗酒?”
金元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听说她经常喝酒,但那天有点过量了。三女儿,就是你刚刚看见的那个短发女生,她回来后看见她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就把我叫来了。我去的时候,酒瓶在她身边丢得到处都是。”
“她为什么找你?你收了她多少钱?”
“没多少。诊疗费大概也就五十元,其余都是药钱,大概两百多吧。她在家里挂的水,我每天去看她一次,就这样。”
X朝他歪嘴笑:“不是这三小姐特别精明,就是她们家实际上不像看上去那么有钱。至少那三姐妹和她们的妈不是阔佬。”
“可能吧。”金元道。
他想起那次出诊时看到的那一幕:为了便于他治疗,三小姐章羽菲将母亲身上挂着的珍珠项链、耳环以及手镯迅速摘下丢进了一个装了各种各样首饰的塑料袋,接着,她又将塑料袋随便往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一扔。
当时,他有点被吓住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位平时珠光宝气的老太太,平时身上戴着的首饰可能都是假的。而他环顾四周,发现在这间不太整洁的小屋里,竟然没有一件称得上值钱的家具或者电器。这也是他第一次了解到三姐妹家的真实经济状况。
“橘子妞”的店员一看见X就朝他微笑。
“欢迎光临。”她招呼道。
X也笑着朝她点头。
“我好像在这里定过一个‘拿破仑’,在几天前……”他走到柜台前煞有介事地说道。
“我知道。因为你没来拿,我们还打了很多电话给你,但都是关机。”店员仍然笑眯眯的,但语气中多少带了几分责怪。
“我,我遇到了车祸……”他朝金元望去。
“车祸?”店员的神情严肃起来。
X摘下帽子让她看他头上的纱布。
店员立刻露出同情的神情。
“我定‘拿破仑’的时候,你们好像给过我提货单。”X道。
“是的,有提货单。”
“可以给我看看存根吗?我的那张掉了。”
店员神情困惑地看着他,随后她笑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存根在你女朋友那里,她刚刚来过,她带走了一个新的‘拿破仑’,因为9号的那个已经不能吃了……”
“你说她来过?!”金元大声打断了她。
店员点头。
“多久之前?”
“有一个小时了。她拿了提货单说来拿你定的‘拿破仑’,她说你有事不能来。但9号的‘拿破仑’,我们第二天就处理了,所以,她买了一个新的带走了。莫小姐是个很好说话的客人。”
莫小姐!金元忍不住跟X面面相觑。
“她是你们这儿的常客吗?你知道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金元问道。
店员看看X,她不太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金元连忙解释:“他失忆了,现在他想不起她的名字和电话。”
店员好奇地打量着X。“失忆?就像电影里那样?”她笑着问。
“差不多吧。他现在记不得她的名字和电话。”
“我只知道她姓莫,她的电话我不知道。她从来没留过,因为她好像都是买现成的蛋糕。”
“那你能不能在存根里找一下订单?对了,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金元把东张西望的X重新拉到店员的面前。
店员笑着摇头:“我见过他好几次,但他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不知道。稍等,我帮你们查一下。”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厚厚的订单存根,她翻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X的那张提货单。那张存根上有一个电话号码,提货人一栏则写着一个“高”字。
“你确定是这张吗?”
“就是这张。因为他女朋友刚刚拿来给我看过。不会有错的。”店员的语气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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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英是个满头白发、身材矮胖的老年女人。当她两眼无神,蹒跚着走到她们面前时,莫兰听到廖珊在她身边轻轻叹了口气。
“她老得我都认不出了。”廖珊道。
莫兰没吭声,因为这时朱英已经摸索着桌子,在她对面坐下了。
“真没想到你会来。”朱英对廖珊说,“是你妈让你来的吧,让你来看看我现在过得有多好!”她的话充满敌意。
廖珊温和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