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尸经过
说实在的,我也就是可怜他,就帮了他一把,没想到惹出这么多事,把自己也搭进来了。小盲说着搔了下头,似乎在为自己的善良后悔。
那天,就是我们办完事的第二天,我待在家里,正在想下一步咋办,他闯进来了,愣头愣脑地问我,她在哪里,快告诉我,她在哪里?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跟个叫花子似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有些生气,说你是谁呀,你在跟我说什么。他说出了他的名字,又“嘟噜”出一串话,我也没听清,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激动。我就说,可我不认识你啊,你找我干啥?他一下子就跪在我的面前,说,大哥,行行好吧,把她还给我,我知道你们把她带走了,你就把她还给我吧!在我的追问下,他才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他如何来到这个城市,说他的妻子如何被一辆汽车给撞了,可那黑心的司机却跑了。他妻子在公路上整整躺了两个钟头,开始她还能喊救命,可没有人救她,来往的人和车都绕着走。她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昏迷不醒,他赶到医院,医院让他缴费,然后才能动手术。可他手里没有多少钱,他把打工挣来的钱都拿出来了,还不到五千块钱,根本不够。医院说要研究一下,一耽误又是一个钟头,等他们终于决定要给他妻子动手术时,他妻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医院总算同意开始抢救,可抢救个啥呀,折腾了几天几夜,他妻子还是走了。她是哭着走的,眼角还噙着泪。他去医院想带走妻子的遗体,可医院却让他先还钱后领人,然后给他出了一个费用单子,是个几万的天文数字。他没有钱,医院就说,没有钱就不能带走人。他接连去了十几趟,给他们下跪,可他们始终不答应,他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确实没有想到这具尸体身后还有这样的悲惨事,我算是一个冷血的人(干这营生想不冷血都不行),可我也有点把持不住了。我问他尸体的样子,他说了。没错,是那个女子,当时我心就有些不安,原来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哪!
哦,说跑题了,你们要我说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这就说。那天晚上,应该是十一月十五日,这个日子为啥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那天晚上行动之前,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日历,平时我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可那天晚上,我看了,仿佛觉得这个日子很重要似的。那天晚上下着阴冷的雨,还有风,风和雨仿佛一双冰冷的手探进我的脖子,紧紧地捏着,让我喘不过气来。风把挂在太平间门前的两盏灯笼吹得哗啦直响。有一阵子,我仿佛觉得那两盏灯笼在我们的面前飞舞,舞出一团红晕,血一样的红晕,晃得我们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我们在等,等那个看门的老头子睡去,可那天晚上似乎是个不顺的日子,那个老头到了十二点还没有睡,而以往他不到十点就睡下了。我们又冷又饿又困,街道上的狗都睡下了,可那老头连一点要睡的迹象都没有。我们诅咒那个该死的老头,求他快点去睡,可他依然坐在门内打盹。然后,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打开太平间的门,进去检查那些尸体。这老头胆子可真够大的,这么晚了还敢一个人进那死气沉沉阴风飕飕的屋子。说实在的,我是干这一行的,可我从没有去看过一个死人的尸体,我们进去都是把裹尸袋抬起就走,从不看里面是男是女,是横死的还是顺死的,是只有半个脑壳,还是一具囫囵尸首。因为我怕我看了会恶心,更怕看多了会做噩梦。等了半个钟头,那个老头子终于出来了,重新把门锁上。这次我们估摸着他差不多要睡了,就准备下手。可还没等到我们靠近房子,那个老头又进了太平间,我们绕到正门的前面,目光随着老头往前走,他把裹尸袋拉开,一个一个地查看尸体,把摆放得不整齐的尸首重新摆放好,他一边做,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最后,他到了一具停放在冰柜里的尸首前,待了很长时间,似乎对这具尸首很在意,像是他的亲戚似的。然后他站在门口,吸了一根烟,才回到屋子,灯也灭了。
我们绕到屋子的后面,这是我们早已看好的地方。我们把准备好的工具拿出来,开始掏墙。我们知道这堵墙薄得很,就跟建筑工地上的工棚子似的。当然,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光顾这平时躲都躲不及的地方。也许我们把声音弄得有点大了,我听见前面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我们看见手电光在太平间照来照去,差一点就照到破口子的地方,我们急忙藏起身。他照了一阵,又看了看冰柜里的尸体,说了句什么,把门锁上了。
我们终于把洞掏开了,一进去我就注意到了那具放在冰柜里的尸体,好奇使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当时我还在想,这一定是哪个贪官的家属死了放在这里的,当官的就是不一样,死了都能享受常人享受不到的待遇。我吐了口唾沫,表达我对腐败的厌恶和愤怒。我开始查看其他的尸体,一边想着如何才能一声不响地把尸体弄出去。我先把他们挪到靠近洞口的地方,可平板车发出的响声再次惊动了老人。我又听到了开门声,还有洞口外瘤子发出老鼠一样吱吱叫的暗号。我想从洞口爬出去,可已经晚了,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我匆忙四下里看,正好有一辆平板车上没有人,我急忙躺上去,抓起白布蒙在身上。刚做好这些门已经开了,手电光照了过来。老头在太平间看了一遍,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他一边唠叨,一边把我刚才拢到一起的尸首重新摆放整齐,又数了一遍。数过后,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感觉不对劲儿。他就一个尸袋一个尸袋打开来看,很快就到我这儿了。我头发都竖了起来,声音憋在嗓子眼里,也许是过于紧张,没有关严的声音如呻吟一样从嗓子里泄出来。老人又愣了愣,他朝我过来了。幸亏瘤子机灵,在外面弄出咚咚的声响,老头就出去了。我急忙从平板车上爬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如雨水一样顺着脖子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