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才的口供
第二天上午,诸葛蔓菁带着郎中来到关押孙秀才的牢房外。只见孙秀才卧在草铺上,身上的月白色长衫已经被血迹染得污秽不堪,显然是受过重刑,伤势不轻。
诸葛蔓菁心中不忍,命狱卒打开牢门,吩咐郎中给孙秀才的伤口上药,自己则背过脸去和狱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待郎中退下去,诸葛蔓菁方才转过身来,也不说话,只望着孙秀才。
孙秀才眉头深锁,见诸葛蔓菁看他,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差人,老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看你这读过圣贤书的犯人和别的犯人有何不同。”
“你也不用讥讽于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圣人尚且一日三省,何况我等凡夫俗子?但凡是我做下的罪孽,我决不抵赖,但那洪氏确实非我所害,我就算屈死,也决不招供!”
“你以为你不招供,就不能定你的罪吗?你自凶案现场逃逸,有数人目睹,这便是人证!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又何苦如此冥顽不灵呢?”
“你说的没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但我并未杀人,又怎么受这不白之冤?我死不足惜,可一旦招供,这案子就结了,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死者的冤情如何能够昭雪?”
诸葛蔓菁听他如此说,心里微微一动,笑道:“即便死者的冤情能够昭雪,她生前被人毁了名节,只怕也是不能瞑目的了。”
孙秀才闻言微微一愣,嘴张了几下,却没说什么。
诸葛蔓菁见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遂说道:“倘若袁洪氏当真不是你杀的,你却知情不报,或者有所隐瞒,岂不正是为真凶开脱之举?还说什么‘昭雪冤情’!也罢,你自己好好思量吧,想好了,明日过堂时如实回禀,县太爷自会为你做主。”
诸葛蔓菁离开监牢,匆匆找到主簿杨洪,请他调查孙秀才与洪氏的籍贯出身。杨主簿早已将两人的来历调查清楚,遂命人将卷宗呈了上来。
诸葛蔓菁展开一看,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人果然有些瓜葛,且看明日过堂,这孙秀才能招出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诸葛云飞升堂再审,命人将孙秀才带到堂前跪下,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孙洪健!你与那洪氏早有暧昧之情,却欺瞒本官,以致案情迟迟没有进展,如今本官已查访清楚,还不从实招来!”
那孙秀才本来还有三分犹豫,如今见县令一语道破天机,再不敢隐瞒,哭诉道:“启禀大人,非是小人有意相瞒,实在是杏儿待小人情深义重,她既已遭不测,自不能留下通奸的污名。有什么罪过,小人自己担着就是了。昨日小人想了一夜,若不将事实和盘托出,杏儿的冤情就不能昭雪,两害相权取其轻,小人也顾不得许多了。”
原来,那孙秀才与洪氏本是同乡,洪氏乳名杏儿,她的父亲是位私塾先生,也是孙秀才的启蒙老师。杏儿自小跟着父亲读书识字,久而久之,便与孙秀才有了私情。两人商量好等孙秀才中了举人便托人前来说媒,可惜孙秀才屡试不第,觉得没脸回去见杏儿,就在县城里租了间房子住下来,一边开馆授课,一边刻苦攻读,指望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好回村迎娶杏儿。谁知一日在街头与杏儿偶遇,才知道她久候孙秀才不归,年纪渐长,无奈之下嫁与鸿运绸缎庄老板袁丰为妻。此番重逢,两人旧情复燃,开始偷偷往来。这一日孙秀才正与杏儿躲在房里缠绵,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两人慌乱之下匆忙穿衣,衣服还没穿好,就听有人翻墙而入。孙秀才无处可避,忙提着靴子躲到门后,乘袁丰进屋之时逃了出去,出大门时遇见几个伙计,幸好他们并没有横加阻拦。出了这种事,他也不敢回家,藏身在附近的土地庙中,直到第二天下午偷偷出来买东西吃,恰被李捕头撞到,这才被捉。他也是在大堂上才知道杏儿被杀之事。
诸葛云飞听完他的叙述,问道:“你和洪氏保持这种关系多久了?有没有别人知道?”
“我们俩很小心,没有被人发现过。”
“袁丰也没有觉察?”
孙秀才沉吟了一会儿,“这个……我不敢肯定。不过,有一次我把钱袋忘在了他家里,据杏儿说,袁丰发现后问起过,杏儿谎称是她自己刚买的,袁丰也就没再追问。”
诸葛云飞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那天袁丰进屋时身上有没有带凶器?”
“我记得那天他是空着手进门的,不过他的头上却戴着一个大斗笠,我当时还觉得奇怪,那天并没有下雪,他戴斗笠做什么呢?”
诸葛云飞命刑房录了口供,将孙秀才收监,即命衙役传袁丰到堂。
诸葛蔓菁知道父亲又要用刑,不忍观看,悄悄退了出去。她一边走,一边思索:孙秀才虽然招了供,但是他并没有亲眼目睹洪氏被害的过程,不能确定袁丰就是凶手。况且作案凶器仍然没有找到,倘若袁丰宁死不招,那又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