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缜命人把那团松香和那枚木簪好好收起,又多留了四个衙役在周围值守,这才回了县衙。
连日操劳,韩缜感到困倦不堪,不由一觉睡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来,于是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就来到书房,继续琢磨这件案子。
他拿出包裹冰簪的那块白布,又把松香和木簪摆在桌子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突然,他噌地一下跳了起来,铺开一张宣纸,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方块儿,在中间写下“相府”两个字,然后把白布、松香和木簪分别摆在发现三个人尸体的方位,韩缜当即明白了,他命人立刻备轿,直奔宰相府而去。
宰相府已经变得冷冷清清了,韩缜进入相府,见了裴炎,也顾不上礼数,一把拉住裴炎的手,说:“裴大人,您这相府住不得了,卑职虽然未查到真凶,却可以推算出杀手的下一步打算。”说完,韩缜从怀里掏出画着相府宅院的那张宣纸,指着上面标记的尸体位置说:“您看,杀手实际是按阴阳五行方位来杀人的,北方为水,所以杀手用冰簪杀了裴林虎,然后把尸体放到了北边的后院墙边;南方为火,杀手就在南面的裴府大门用燃烧的松香杀了琳儿;东方为木,您的厨子就死在了东墙根下,凶器为木簪,由此看来,西方为金,中央为土,还应该有两个杀手出现,最终的目标就是您。卑职建议您暂时到皇宫大内躲避一时,待属下捕获凶手,您再回来!”
裴炎不慌不忙,从书架上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子上,说:“进皇宫?韩县令也不想想,如此精致的雕工,如此武艺高强的杀手,除了皇宫大内,哪里还能找得出来?你也不必再苦心捉拿杀手了,就在你走后不久,有人送来了这个锦盒,这几起命案的主谋是谁,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韩缜愣住了,他轻轻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支金色的发簪,大小和前面的木簪差不多,只不过在金簪的后半截,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韩缜呆住了——凤簪,这可是皇后才能使用的东西啊!莫非这些杀手,都是太后武则天派来的?
裴炎点了点头,他低声告诉韩缜,虽然自己参与了皇帝的废立,可打心里,他还是希望扶持一个李姓的皇族当皇帝,但皇后武则天却不这样想,她不仅要垂帘听政,还想自己当皇帝!
为了这件事,她征求过裴炎的意见,裴炎当时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自盘古开天地,世间阴阳交替,五行轮回,从来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当今的大计是赶紧把皇权归还皇上!而武则天偏偏不信这个邪,用发簪杀人就是为了表明决心,她要开辟女人当皇帝的历史!
韩缜听得后背直冒冷风,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裴炎:“发簪上的那些麻雀、喜鹊什么的又是什么意思?”
裴炎苦笑了一声:“我也是见到这个凤簪才想明白:武后年幼时,家境窘迫,跟一只孤苦的小麻雀一样;14岁入宫之后并不受宠,只能靠讨好奉承他人来保全自己,你说这像不像喜鹊?太宗死后,她先入道,后还俗,再次入宫服侍高宗,当时只是个昭仪,地位还在两宫皇后之下,顶多算是一只孔雀;而今天,她已经成了母仪天下的太后,自然是人中之凤了。韩县令,裴某估计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你可以静观其变,裴某必定会死在一支雕有神龙的发簪之下,到那时,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武后登基了!”
那年十月,武则天给裴炎安了个谋反的罪名问斩。行刑时,韩缜看到裴炎嘴角鲜血直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听给裴炎收尸的人说,在押赴刑场之前,有人在裴炎的口中塞了一个白瓷烧制的发簪,上面盘着一条神龙,发簪的尖头,已经插进了裴炎的喉咙。
六年后,大唐太后武则天正式登基,改国号为周,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女皇帝就此出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