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从去年的第十二夜开始,只是一场嘉年华会,一场你精心设计的嘉年华会,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演员罢了。
午夜时分,因为下着细细的雨,街上没有多少行人。霓虹的七彩灯光,也被雨水洗得淡了许多,地面上水洼的反光,映出一个个匆匆而过的人影。
“为什么打电话叫我到这里来?”
钟辰轩站在酒吧门口,他一身纯黑的西服,身上有几片白色的细长花瓣。程启思留意到,那是兰花的花瓣。
早上,他很早就听到钟辰轩出门的声音,程启思透过窗子往下面看,看到钟辰轩走到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的花。相隔太远,程启思看不清楚是什么花,但他相信,一定是一束洁白的兰花。
“你去若兰的墓了?你早上就出门,而现在都快午夜了。”程启思掏出钥匙,打开了酒吧的门,“我已经把这个酒吧接手过来,但一直没有营业。”
钟辰轩跟着他走了进去。没有人的酒吧,出奇的凄清冰冷。玻璃的落地窗,漆黑的舞池,一切都跟一年前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我每次去若兰的墓,都会忘了时间……凶手还是无影无踪,所以,我的噩梦还在持续,梦见她死的模样。像奥菲丽娅……
长长的黑发飘浮于水中……我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她是在被催眠状态下溺死的……她不会有太多的痛苦,至少不会感到恐惧。
“我只要一想到,她若是在痛苦中死去,我就会发疯……”钟辰轩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他的眼睛迷迷茫茫地掠过外面的街道。
程启思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摸出那朵玉雕的兰花,“这是她的,应该还给她。”他把兰花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取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清丽得如同一朵兰花。“这就是她,对吗?她真美。”
钟辰轩看了一眼,立即移开了视线,“你从哪里弄来的?文桓那里吗?她太美,太好,太可爱。是这个世界配不上她。”
钟辰轩忽然转过视线,他的目光落在了玻璃门银色的门把上。
门把上从前挂着一个绿色的花环,上面有一只可爱的小熊,只要有人进出就会说“欢迎光临”。这是很多商铺都喜欢用的东西,但是这时候,绿色的小熊花环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花环,用真正的花编成的花环。
程启思注意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发白,也把目光转了过去。
他的目光也变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把那个花环取了下来。
是用好几种花编成的,他只认得有菊花,别的就不认得了。有些像刺一样的东西,一下子刺伤了他的手。
“这是什么?”
钟辰轩的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荨麻,雏菊,还有长颈兰。”
“荨麻,雏菊,长颈兰?”程启思重复着,他的声音非常机械。“是若兰死的时候……不,是奥菲莉娅死的时候,飘在水里的那些花草?”
钟辰轩接过那个花环,上面有一纸小小的信封,就像是花店送花时的那种卡片,他望了一眼程启思,然后拆开了,里面的字迹挺拔而秀逸,很少能看到字写得这么好的人了。
程启思也把头凑了过去,借着桌上的一点烛火,看那封信。
辰轩:我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会吃惊的。你当然应该想到,在那场大火中,我并没有死,研究所和里面的犯人,只是陪葬的附属品而已。我本来以为,你总会振作起来,继续你的人生,没想到的是,你为了把我找出来,竟然不惜自己去犯罪。
你在详细的比较后,选择了程启思来作你的搭档。事实证明,你没有错,他很完美地帮你搭建了你的舞台,而且,即使他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他还是不能揭穿你。
你研究了他的过去,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然后从他的性格、喜好里,准确的判断他情感和想法的走向,并控制得宜,加以利用。作为心理学家,你是成功的。当然,作为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完美的。
辰轩,这场游戏,你成功了,但绝不够完美。你对于诱导犯罪,并不陌生,你也不需要再一次实践,你只是想引我出来,但是,你是不会成功的。作为同事,作为朋友,我都是不愿意看着你犯罪的,即使只是这种触媒似的犯罪。
所以,我帮你了结了这桩长达一年的连环杀人案。
我在维也纳遇上了苏雅。不要问我是怎么了解那桩杀人案的细节和了解朱锦的,虽然我们同事几年,可是,你了解我多少?
基本上还是一无所知吧?
你在那张撕去一半的照片上看到的男人就是我,你应该还记得我手上的那枚戒指吧?录制『夜莺之歌』的人也是我,诱导朱锦杀人的还是我,就像你诱导林明泉杀人一样。那面镜子倒真是一个巧合,我离开后,居然落到了卓嫣的手里。
你当然是认得那面镜子的,这或者也是你设计这次连环谋杀的起因吧?你无意中看到了那面镜子,看到了照镜子的卓嫣─她鼻子的美是谁都无法忽略的,如同你的眼睛一般……于是,你想起了第十二夜,并开始选择实施的对象。
接近林明泉,以催眠的方式一次次诱导他,并让他忘记了跟你的接触。
这也是林明泉对于受害者,都是选择自己圈子里的人,只有卓嫣是例外的根本原因。你必须用那面镜子向我作出暗示,你是在向我挑战。
此后,你要求跟程启思作搭档,你可以随时监控你的这一次艺术。
你想要我出现,因为我会立刻知道这个案件是出自于谁的手笔。如今,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跟我知道。
辰轩,你找不到我的,就像当时你在大火里找不到消失的我一样,你永远都找不到我。也许,我就在你的身边,静静地注视着你,但是,你却永远找不到我。
你为什么对若兰的死那么执着?你为什么就一定认定,若兰是我杀的?
好吧,辰轩,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的话,那么,你就这样想吧。
信里还附着一张照片,应该是在钟辰轩和若兰婚礼上拍的,人很多,中间是穿着白纱的若兰和穿着西装的钟辰轩。在房间一角,有个手里端着酒杯,半回过头来的男人,相貌很英俊,温文尔雅,唇角含着微笑,眼睛里却带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我见过他。”程启思低声地说,“照片上的男人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钟辰轩却并不惊奇。“是吗?也许吧,你甚至还可能跟他交谈过,只不过,你忘记了而已。”
他把信一撕撕成两半,程启思大吃一惊:“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撕掉?”
钟辰轩已经把信撕成了碎片。“我能拿去当证据吗?我能说有我的份吗?”
程启思语塞,过了很久,他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只是想要利用我?”
“不。”钟辰轩望着火光,慢慢地回答,“我也希望能够有个真正的朋友,我也希望,我能摆脱我的噩梦。
“这件事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后悔了,你在身旁,让我非常不安,我很害怕你到最后发现的那一天,我会失去你这个朋友。我原本是从未想过把若兰的事告诉别人的。”
“我难道不是按照你希望的反应吗?你还是骗了我,辰轩,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你的分,不,是你精心策划的,从你一开始遇见我,你就是有所预谋的。
“你要跟我在一起,以便看到这个案件最新的动向,看到这个案件的发展,你想以此来找出你想见到的那个人。你想找出杀害若兰的凶手,因为你们属于同一类人。
“你说是他想用这种方法来告诉你,他还活着,其实,正好相反,是你想把他引诱出来!”
程启思的声音越来越大,钟辰轩却不为所动。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启思,我只是不想让你害怕我,我并不想对你刻意地说谎,如果我真的想欺瞒你,我是办得到的。我甚至可以让你忘记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只是,我不想这么做而已。
“林明泉杀人,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我只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变态杀人凶手的人选,我觉得他非常合适而已。他的详细资料,我在很久以前就研究透了,然后,我就开始寻找一个搭档,我如愿的找到了你。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启思,催眠术是不能逼你去做什么事的,你做的都是你想做的事。只不过,就像人的梦会变形一样,你做的事,也往往可能在你的感觉里,以别的面貌呈现。
“我不能命令林明泉去做什么,是他自己想做这些事,而且他还会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是无罪的。”
程启思低声说:“他害死了好几条人命。本来,那些女孩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钟辰轩笑了笑,“那可不一定。人的生命本来就是很脆弱的,就算不死在林明泉手里,或者,也会有别的死法?”
程启思摇了摇头。他不想再讨论这个永远没有结论的问题。
“你的那位老同事结束了这次谋杀,他寻到了朱锦,让他暴露。”
“是的,他看穿了朱锦的嫉妒、残忍、和温情。他知道朱锦会随着自己的想法而起舞,而林明泉,会无法容忍自己的艺术品被破坏,他也会尽快结束这次谋杀……我当然知道林明泉就是真正的凶手,但我不能说。
“一旦揭穿他,这个把戏就该结束了,我苦心设下的圈套也完了。”
“甚至是用你的眼睛来作诱饵?!”
钟辰轩耸了耸肩,“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就算没有那份计划,也能想到林明泉的最后一个目标就是一双眼睛。
“林明泉注目于我的眼睛,这一点是不用任何心理分析都能看出来的,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对我下手的,我只是希望在那之前,我能够找到我想找的人。但我失望了……唉,他始终比我技高一筹。
“最后,他留下了这封致命的信。他还用那个奥菲丽娅的花环提醒我,我的噩梦永远不会过去。”
程启思静静地说:“致命的不是这封信,而是你长时间对我的欺骗和利用。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当我探索到关于你的真相的时候,就是我们不能再相处的时候,所以你一直阻止我去探寻你的过去……
“出现在我生活里的钟辰轩,从来没有真的存在过,只不过是个戴着嘉年华会假面的人。这一年,从去年的第十二夜开始,只是一场嘉年华会,一场你精心设计的嘉年华会,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演员罢了。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在扮演你的角色。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背景,也不在乎第七精神研究所究竟是研究什么的,我现在已经不关心了。”
钟辰轩的脸色更苍白。“我一直都是钟辰轩,从来都不是别人。”
“也许,你是叫这个名字。但是,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真话,昨天晚上我以为你是说了真话,但你最后还是欺骗了我。
“辰轩……有句话,我还是想跟你说:忘记吧,辰轩,过去的事只是过去的事,让一切都在火里消失吧,执着于过去,你永远不会有新的生活。”
程启思抬起头,微微的雨雪,在冷风里飘飞,透过敞开的玻璃门飘进来,落在脸上凉得沁骨。
“辰轩,又是一次新的嘉年华会了,这次,我不想再做被你利用的傻子,甚至是你的帮凶了。
“我知道,你不会收手的,而且就算你做下去,也不会有办法定你的罪─当然,我也从来没那么想过。
“零时过了,魔法解除了,我……自由了。”
“自由?”钟辰轩的眼睛,审视地在他身上掠过。“你以为,我是有罪的,而只有你是无罪的?启思?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是不是想找出我犯罪的证据?”
“即使如此,你也不应该用秦颜和施思作目标。”程启思慢慢地说,“我喜欢她们。人都是自私的,也许别人我可以不那么在意,但是她和施思……”
钟辰轩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笑得尖锐而残酷,“你认为,秦颜是谁杀的?”
“林明泉。他切下了被麻醉的秦颜的双手,然后扼死了她。”
钟辰轩又笑了,“不,启思,你错了,林明泉确实切下了她的双手,不过,明泉不是杀她的凶手。那天晚上,我在那里,我指的是午夜两点的时候。”
程启思霍地站了起来,又坐下了。
“是你……”
“不,当然不是我。”钟辰轩的目光在窗外无意识地掠过,彷佛在看着记忆里的什么东西。“我说过,我不会杀人的。”
“那是谁?!”
钟辰轩坐正了,他的目光,直直地对着程启思。
“当然是你。你不是说,你的梦真实得如同发生过一样吗?杀秦颜的凶手,当然是你自己,你扼死了她,而我,我是目击者。”
程启思想反驳,但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钟辰轩的声音,低低地浮在空气里。
“那天夜里,我送你回你家,然后到了半夜的时候,你又去了酒吧,我在后面跟着你。你走进去……因为门是虚掩的,秦颜就躺在舞池中央,她还没有死,但是麻醉的效力已经在逐渐地过去。
“而她的断肢,已经被人用熟练的手法处理过伤口了,她不会死,她会活下去,因为凶手……从来没想过要她死,他希望她活着,这样能令他产生自己保存的双手也是活着的感觉。秦颜没有看到他的脸……他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有暴露的可能性。”
程启思大声地叫了起来:“可是之后,所有的死者都是被扼死的!”
“那只是为了切合这场游戏而已,林明泉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不会让自己的剧本变得不完美。他也很想知道那个杀秦颜的人是谁,这就是为什么卓嫣从被割下鼻子,和被杀死之间,隔了整整一夜的原因!
“林明泉潜伏在附近等了一夜,希望上次那个凶手能够出现,可是他没有等到,凌晨的时候,他才杀了卓嫣。”钟辰轩缓缓地说。
“我为什么要杀秦颜?我没有杀她的动机!”
钟辰轩摇了摇头。
“确实,你没有杀她的动机─在你看到她的惨状之前─是她要你杀她的。对一个把手当成性命的女孩子而言,她实在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但是她又没有自杀的勇气,连手都没有,你要她怎么自杀?像『提图斯』里面的拉维妮娅?
“你了解她,也喜欢她,你知道她的手对她而言的重要性,你不忍心看着她今后那样子活下去……我说过,那时候麻醉已经快过了,她很疼,哭着哀求你杀了她。于是……你杀了她,启思,你不是因为恨她,你是因为喜欢她。
“但无论如何,你也是凶手,杀人会有很多理由,虽然你的理由是值得同情的,但你始终也是凶手。在这场第十二夜的盛宴里,你也扮演了你的角色。我们谁都不能说自己是无辜的,是不是?”
他回过头,手指在已经凝结了雾气的玻璃上,无意识地划动着。“然后,你回来了,你带走了她的黑貂皮披肩并处理掉了,因为你是用这条披肩扼死她的,你不想留下线索,我进去看了一下,确定你没留下什么痕迹,也跟着回来了。
“事实上,那天秦颜约的本来就是你,你出现在那里绝对不是一个巧合,你们约的时间是午夜,酒吧客人比较少的时候……
她是想跟你表白的,这也是你非常愧疚的原因。而我,我送你回去后,我本来打算走,但是我看着你下楼了。
“我确实对你作了催眠,但是,我只是引导你把这一段记忆埋藏了起来,这是你本来不愿意再想起的。我想,这也是你急于再找一个女友的原因,你想彻底抹煞这段记忆,然而,这也间接导致了施思的死亡。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再重新催眠一次,让你再想起来。”
“……不必了。”程启思抬起头,他的眼睛映着雨雾,闪着光,“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辰轩。”
钟辰轩说:“你说。”
“那一天晚上,你知道林明泉会动手吗?在之前,你已经接触过他很多次,你应该知道他想做什么,会在什么时候做,对吗?而在一年后的晚上,你也知道,他会对施思下手,不是吗?”
钟辰轩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之前,我已经完成了对他的心理诱导,并且成功的让他忘记了我的存在。我知道,他会在第十二夜的午夜之后动手,我也知道,他的目标是秦颜的手,因为他已经去看过秦颜的演出很多次了。
“他也知道……你跟秦颜在那天晚上有约会,你的手机铃声,太惊天动地了,而你似乎并不知道小声一点。那天,他也在酒吧里,作过伪装,带着凶器和麻醉剂,在等待机会,他并不一定有机会,他只是在等待。
“所以他并没有准备『巴尔札克』像的仿制品,而是临时照了一张照片。至于施思,我并没想到,明泉还会在对我下手的同时也对她下手。从这一点看来,林明泉也许是真喜欢施思的,我怀疑唐家华的酒后失足也是明泉做的。”
“所以你在那时候出现了,用催眠术带走了我,你是想把舞台留给林明泉。我半夜清醒过来后,想起了还有约会,就急急忙忙地赶了去。而秦颜和我的反应,也是在你的预料中?”
钟辰轩摇了一下头,“我推想过,但我不敢确认你是否会杀死她,如果不,你就会马上报警并联系救护车。那我会有点遗憾,不过也没有什么大关系,舞台最主要还是为林明泉准备的,你只是其中的一个角色罢了。”
程启思忽然仰头狂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空如也的酒吧。
“是的,我只是你的嘉年华会的其中一颗棋子!钟辰轩,为了找出杀若兰的凶手,你就可以这样子对待无辜的人?
“是的,我杀了秦颜,那是她的愿望,我不忍心她失去最宝贵的双手而苟活下去。如果施思活着而失去了双脚,我想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但是你……你已经没有人性了,比起林明泉,你更可怕!是,我没办法去告发你,我即使想也没有证据,何况我自己也杀了人,不管原因是什么,我总归是杀人凶手!”
“只可惜,我什么也没得到。”钟辰轩抓起那封信的残片,扔在烛火里。
火渐渐烧黑了、烧卷了信纸,慢慢化为了灰烬。钟辰轩拿起桌上那朵玉雕的兰花,兰花在他手里轻轻地晃动,彷佛是在风里轻轻地摇摆。
“去年的零时过了,去年的嘉年会也结束了。今年的第十二夜……才刚刚开始。”
程启思站了起来,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直视着钟辰轩的眼睛。
“我知道这间酒吧的名字是什么意义,也知道林明泉为什么选择它作为杀人舞台的开端。Twelfth*Night,or*What*You*Will,……
第十二夜,或者是各遂所愿。
“那是莎士比亚的喜剧,它是在第十二夜上演的,这个题目跟内容完全没有关系。里面的角色,最终都遂了心愿,因为本来是喜剧,没有理由成为悲剧的,是不是?”
钟辰轩的眼睛里有惊讶和不可置信。
他没有说话,程启思接着说了下去:“没错,我也同意你说的,今年的第十二夜,才刚刚开始。”
他转过身,走了出去,他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雨雾里。
钟辰轩微微叹了一口气,把照片也放到了烛火上。
他看着照片渐渐地卷曲、发黑,忽然,他的眼神定住了。在照片一个角落,非常不显眼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半转过头的男人的轮廓,跟程启思非常相似。
他想把照片抓出来再看一眼,但烛火已经把整张照片都烧成了灰。
玻璃的桌面上,只剩下了一堆黑色的灰烬。钟辰轩对着烛火发了好一阵呆,然后低下头,把烛火吹灭了,整间酒吧,顿时沉在了一片黑暗里。
只有桌上的那朵兰花,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光。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