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推理】死亡旅程(5)

 
【中篇推理】死亡旅程(5)
2015-04-22 13:50:48 /故事大全
第五幕 消失的汽车旅馆

从汽车旅馆到越野车停放的那段路上,两个人都走得心神不属,踩断了不少路旁的沙棘。越野车里空空的,没有尸体。

程启思松了一口气,说:“还好,我本来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要跟一具女尸共乘一车。”他打开车门。

两个人坐进去之后,程启思把车窗全部摇上去,说:“还是不要开暖气了,节约一点。后面有毛毯,我们将就几个小时吧,离天亮不远了。”

他把靠背椅放了下来,往后躺去,然后把毛毯拉过来盖在身上。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疲倦,整整一夜的神经紧张加上东奔西跑,让他很快地就觉得睁不开眼睛了。他看了一眼钟辰轩,钟辰轩也在打呵欠。

“你那边关好了没有?可别让人跑进来,趁我们睡熟的时候把我们也干掉了。”程启思一边说,一边强忍住一个呵欠。

钟辰轩又试了试门窗。

“放心,关好了。不过,要安全的话,最好我们还是轮流睡觉吧。”

程启思忍了半天的呵欠,终于忍不住打了出来,还紧接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我不行了,要来干掉就随他去吧,我可要睡觉了,我真不行了,今天累得太惨了。”

钟辰轩笑着说:“你还真是,为了睡一觉连命都不要了。说不定,我们这一睡,可就真是一睡不醒了。”

程启思把毛毯继续往上拉,把眼睛也盖住了,“哪有这么多一睡不醒的,睡吧睡吧。”说完这句话,他几乎就立刻睡过去了。

他醒来的时候,是被刺目的阳光给弄醒的。

昨天天阴了一天,晚上下了一会雨雪又停了,第二天早上居然放晴了,用“阳光灿烂”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昨晚地上积的薄薄一层雪,也早化光了。

程启思伸展了一下手臂,因为睡在车里着实不舒服,感觉一身都僵了。他一动,钟辰轩也醒了,掀开毛毯坐了起来,还有点睡眼惺松的模样。

程启思推开车门,一股清新得有点刺鼻的冷空气就立即窜了进来。

他打了个哆嗦。“早知道把外衣脱了再睡。”

钟辰轩揉着眼睛,说:“天晴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程启思抬头望了望天空,过于刺目的阳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在这样的白昼下,似乎昨天夜里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光陆迷离的梦。“辰轩……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的吗?”

钟辰轩一下子笑出了声,“当然是真的。放心,不是一场梦,绝对不是。我们两个人怎么会做一样的梦呢?”

程启思这时才有机会看清楚四周的环境。昨夜虽然在树林里来回地走了好几趟,但天太黑,除了勉强能辨认的一条两旁都是沙棘的小路之外,别的什么都看不明白。

这里其实是山间的一块平地─所谓的平地,也只是相对这苍苍茫茫的大山而言─嵌在山间的一个凹陷处。而那家旅馆,就在这个凹陷处尽头的山坡上。

这里的树木都长得相当高,虽然因为是深秋,光秃秃的树干看起来很有些凄凉的味道。昨天夜里,因为那旅馆的门口挂着一盏灯笼,所以他们在公路上都能看到,这时候白天了,隔着高而茂密的树林,反而看不到“汽车旅馆”的所在了。

“我们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钟辰轩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天一亮,太阳一出,又不害怕了?昨天晚上我们不是像逃难一样跑掉的吗,现在你居然还想要回去?”

程启思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我们什么时候像逃难一样跑掉了?明明是你说不想跟尸体睡在一起的。昨天晚上我都不怕,现在有什么好怕的?”

“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钟辰轩笑着说,“好吧,我们过去看看吧,反正天亮了,不用担心遇到什么了。”

“我还怕遇到什么?”程启思嘀咕了一声,又问,“你说,我们过去,能看到什么?”

钟辰轩说:“你想看到什么?”

程启思想了想。“也许,所有的尸体又会跑出来了?”

钟辰轩说:“是啊,都变成殭尸或者吸血鬼了!好好开车,别掉下去了!”

不管他们怎么想象,也想象不到再次所看到的景象。

在程启思的意识里,就算是看到一群殭尸在那里,也不会感到多么惊讶,毕竟他们死得蹊跷又消失得蹊跷。可是,当他站在昨天夜里那个地方,还是完完全全地呆住了。

钟辰轩怔怔地问:“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路?”

程启思重重地顿了顿脚。“昨天不是来回走了好几次,怎么会走错?你不是也看着的吗?”他的口气并不好,因为他心中的疑惑和烦躁已经到达最高点了。

他们照着原路返回,眼前本应该是那间农家小院,或者说是所谓的“汽车旅馆”,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半山腰的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

“你觉得,能够在一夜之间,把那么一座房子给拆光吗?”钟辰轩说。

程启思说:“不可能,这里偏僻,大型的机械工具就算运进来,也无处可放,何况,就算拆掉了,也会有很多拆下来的东西,而这里,根本就是一块没开发过的地,也没有人来过。我现在真的有点怀疑,我们昨天晚上是见鬼了。”

他摸出了那颗小钻石。在阳光下,钻石闪烁着五彩的光。

“不过,这东西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钟辰轩说:“我们找找吧,看这里有没有别的线索。”

程启思同意了,接下来的半小时,他们就在这块地上好好地搜索了一番,其仔细程度,赶得上平时对命案现场的搜查了。在这样强烈的阳光下,什么都无所遁形,但两个人还是一无所获。

程启思拍了拍手上的泥,对钟辰轩说:“我们还是走吧,我看是找不到什么了。我实在是不明白,凶手是怎么完成这样的行动的,几乎像是在变戏法,不可思议。”

钟辰轩问:“走?我们现在走哪去?难道要去报案?”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程启思。不要说尸体,连犯罪现场都没有,能报什么案?

钟辰轩看他为难的样子,说:“这个好办,我们就说我们的什么贵重物品在这家旅馆里丢失了,希望他们提供准确的地址,我们要回去找。”

程启思说:“你的意思是……”他突然恍然大悟了,“你认为,昨天晚上的现场根本就不在这里?!”

钟辰轩说:“不要被表面上的花样迷惑。既然我们不相信有鬼怪一说,而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又绝非我们的臆想,那么就只能有一个解释。旅馆不在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而在别的一个什么地方。

“别忘了,从旅馆到我们停车的地方,要走半个小时左右,对于完全不熟悉路的我们来说,凶手已经有充分可以做手脚的余地。我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设计这个圈套的,但就目前来看,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房子不会平空消失,它一定还在附近的什么地方。相信对这一带熟悉的人,是会知道它的存在的。”

“好,我们这就去。”程启思本来已经蔫下去的兴致又起来了,只要不是遇上鬼了就行。

车开到中午,总算是到一座小镇了。

这座小镇,只有一条街,如果划根火柴,大概火柴还没熄,就已经走到街的尽头了。房子倒都是砖房,修得像模象样,跟一路上见到的那些土泥房大是不同。

小镇上只有一个警察,名字叫李永田,是个接近四十岁的男人,皮肤黑里带红,跟当地人没什么区别,说的也是一口当地口音。

李永田对他们很是热情,一边给他们倒茶递烟一边说:“唉,瞧我,被分在这里,一个人都待了这么些年了……”

程启思笑笑说:“清闲嘛。”

“我倒是宁可忙,谁愿意待在这儿啊。”李永田在他们对面一屁股坐了下去,“怎么,丢东西了?在什么地方?”

程启思说:“在一家旅馆,就是那种当地人自己开的小旅馆。我们路不熟,现在找不回去了,所以想来请教一下具体的位置。”

李永田说:“这你可找对人了,这附近我都熟得不得了。那旅馆叫什么名字?”

钟辰轩说:“叫『汽车旅馆』。”

李永田一皱眉。“『汽车旅馆』?老板是什么样子的?”

“哦,老板有个少见的姓,他姓巫。”程启思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永田的脸都变了,正在点烟的手也一抖,打火机连同烟一起掉在了地上。“李警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永田把地上的烟捡起来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巫问,叫这个名字是吧?”

程启思和钟辰轩对视了一眼。程启思说:“对,就是这个名字。”

李永田又吸了一口烟。“他已经死了。”

“死了?!”程启思手里端着的茶杯一抖,茶水都溅到了地上。“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李永田想了想,“大约是在两年之前,有一天我接到报案,是一个开车经过那里的旅客打的电话。他说他本来想到『汽车旅馆』投宿,但发现里面的老板已经遇害了,而且遇害很久,尸体都腐烂发臭了。

“我赶到之后,看到尸体上都是蛆虫。因为当时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这样也不足为奇……唉,后来验尸后知道,死者已经死了快半个月。如果不是有个旅客正好路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我跟老巫也很熟,我有时候经过那里也会去歇歇脚喝杯茶什么的,怎么想得到他会落得这个下场呢?”

程启思问:“他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李永田的脸色本来就泛青,现在都成青灰色了。

“腐烂成那样,验尸的人虽然见惯了,出来都快吐了。他的尸体上有被撕咬过的痕迹,没有中毒的迹象,估计是被山里的野兽给咬死了。”

他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里有很大的伤口,但是因为腐烂得太厉害,已经无法对伤口进行具体的检查了。不过,一般来说,野兽,比如狼,都会对着人的咽喉撕咬,这个是说得通的。这山里本来就有野兽,我们晚上经过的时候都会比较小心。”

钟辰轩不解地问:“可是,狼不至于跑到人家家里去袭击吧?老在山里生活的人,也会准备猎枪之类的东西吧?”

李永田苦笑了一声,“是啊,我承认疑点很多。可是,我们连巫问的家人都找不到,尸体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可循,我追查了一年多,还是只有放弃了。”

他看到程启思和钟辰轩的表情,笑容更酸更苦,“这地方,你们看到了,有几个人?这里还算是比较热闹一点的小镇,有个小集市。在山里,我难道还去查人家身分证么?自然是他说叫巫问就叫巫问了,我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是真名还是假名。

“后来,我在户籍系统里查过,叫巫问的人不多,但还是有那么一些,却没一个是我认识的巫问。我甚至连一张巫问的照片也没有,想找出他的身分,都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听起来可真邪门。”程启思附和了一句,“然后呢?那家旅馆怎么样了?”

李永田说:“本来那里就只有巫问一个人,他死了,当然就再也没人了。我后来也去过几次,想找找有没有落下的资料,但都是一无所获。

“那地方早空了,估计现在全都是老鼠在窜来窜去吧?”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着程启思和钟辰轩说,“你们……你们真的见到他了?”

钟辰轩说:“至少,我们见到了一个自称叫巫问的人,而且我们昨天晚上也就住在那家旅馆里。”

李永田问:“那个……巫问,长得什么样?”

钟辰轩想了想,说:“身材不高,脸圆圆的总是笑呵呵的,留长发。对了,他鼻梁中央有一颗痣。他穿一件红黄相间的羽绒服……”

他没有说下去了,因为他看到李永田的瞳仁已经因为恐惧而放大。

“这……这……你说的就是我认识的巫问啊!”李永田叫了起来,声音在微微发颤。“他确实有一件那样子的羽绒服,他死的时候,那件羽绒服就落在旁边……”

钟辰轩说:“可是,发现他尸体的时候是夏天,他难道还要穿这么厚的羽绒服?”

李永田声音有点发抖地说:“巫问在夏天常把那件羽绒服折起来当坐垫。我想,应该是他死的时候,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衣服也跟着落了下来……”

钟辰轩端起茶,喝了一口。“我们难道真的是见鬼了?”

李永田问:“那……那你们昨天在旅馆里见到他,又发生了什么事?”

程启思看了看钟辰轩。钟辰轩叹了一口气。

“李警官,我们开头所说,是骗你的,我们没有掉下什么贵重物品,相反,是那家旅馆里发生了让人不可置信的事。我们不希望你把我们当成疯子,所以没有说实话。

“现在,既然你认识巫问,我们也不妨把我们经历的事说出来,也许你能给我们一点启示。不过,我要讲的事情,确实是很匪夷所思,但你一定要相信,因为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别叫我什么警官了,叫我名字吧。”

李永田又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口。“好,你说。”

钟辰轩花了大约有半小时的工夫,才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讲完。他讲得详细而生动,程启思一面听,一面望着窗外的阳光,那种不真实的感觉非常强烈。

李永田的表情就随着钟辰轩的讲述而不断变化,最后听到旅馆不见了的时候,他的嘴张成了一个“O”字型。

“……真的很不可置信。”李永田总算合拢了嘴,把手里的烟头掐灭了。

“不过,我相信。我们都是同行,而且你们讲得很清楚明确。”

程启思吁了一口气。“那么,永田,你怎么看?”

李永田想了一会,“首先,我们应该确定,你们看到的这些人,究竟是人还是鬼。原本,我是个唯物论者,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可是,你们形容的巫问实在是跟我认识的巫问是一个人……”

钟辰轩说:“也许,我们碰到的人是巫问,而你见到的那具尸体并不是巫问。我记得你说过,那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了,难道还能辨认出他原来的样子?”

李永田呆了一呆。“尸体的身高体形,都跟巫问一样,也穿着他的衣服,所以我倒是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过。

“也许……也许你是对的……因为你们见到的是活人,而我见到的是完全腐烂的尸体。这两者,必然有一个是巫问,这是一定的。”

钟辰轩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跟那个巫问接触了好几个小时,是个很正常的人,我不相信他是鬼。”他又想了想,说,“在你的眼里,永田,巫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知识面很广,”李永田立即回答,“算得上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而且谈吐很不俗。他不是本地人,是三年前搬来的。

“那家旅馆本来住的是当地农家,他们一家搬到我们这里的小县城,所以巫问就给了一笔钱把他们的房子买下,加了一块牌子就成了旅馆。你们没有见过那块牌子,巫问写得一手好字,那招牌就是他亲手写的……”

“我们见过。”程启思打断了他的话头,“我们见到了你所说的那块招牌,当时我们就在想,虽然木牌子很粗糙,但字却写得很漂亮,是一手颜体。”

李永田叹了口气,“没错,巫问最擅长的就是颜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幅字,是他帮我写的。你们要不要看看?”

钟辰轩很感兴趣。“当然。”

李永田走进了里屋,过了一会,拿了一幅字出来,他把字一摊开,程启思和钟辰轩都瞪大了眼睛。字不多,写的是屈原所著,︿九歌﹀里面的︿云中君﹀。

颜体所长的是沉稳厚重,但这幅字却多了一种飘逸之味,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佳作。但有意思的是,这幅字并没有盖印,也没有落款,用的纸也不如何考究,看来是随手所作。

程启思看了半晌,赞赏地说:“这幅字,一定是名家的作品。笔力老成,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是不行的。”

“名家?”钟辰轩一边看一边说,“那么,巫问本来是个名家?”

程启思正想回答,钟辰轩却笑着看了李永田一眼,眼神有点古怪。“我说,永田,你这幅字恐怕不是巫问送给你的吧?”

李永田打了声哈哈,有点尴尬地说:“果然瞒不过明眼人哪。是啊,我一直很眼馋巫问的字,他是不送人的,有一次我去

找他聊天的时候,看见这幅字被他随手扔在一边,我就悄悄捡了起来,带回来给裱好了……”

程启思说:“我就奇怪,怎么又没落款又没印章的,原来是有好字的人给顺手牵羊拿走了。”

他又仔细地看了几眼那幅字,说,“永田,这幅字让我给我的朋友看看,也许他能认出来是谁的手笔。或者,我们可以知道巫问的真实身分,这对破案很有帮助。”

“好。”李永田一口答应,“不过,恐怕需要时间吧?”

钟辰轩说:“扫描一下传过去吧。”

程启思迟疑了一下。“扫描一下可以是可以,不过,总没有看真迹的好。你见过鉴定笔迹用复印件的吗?”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钟辰轩说,“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可能把字带出去给人鉴定呢?”

程启思问李永田:“这里最近的飞机场在哪里?”

李永田吓了一跳。“飞机场?这可远了,得开好几天车才能走到呢。”他摊了摊手,“这里穷乡僻壤的,能指望什么?”

程启思“哎”了一声。“那只能扫描一下,给我朋友看看了。有网络吗?”

李永田忙说:“有有,这还是有的。只要有一根电话线,就能上网。”

程启思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把NB拿了出来。

钟辰轩一直随身带着一个很小的打印机,扫描效果也很好。但那幅字,却真是很不好扫描,因为画纸是长方的,大过了能够扫描的范围,只能一半一半地扫。

程启思看着钟辰轩在那里扫描,叹着气说:“不仅不是原件,还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的,估计我那朋友会骂我了。”

钟辰轩也已经懒得抱怨了,问:“发到哪?”

程启思说了一个电子邮件地址,然后摸出手机打电话。过了好一阵,电话才接通,程启思立即扬起声音大叫:“喂?是我……哎,现在已经下午了,你还在睡?我说,我给你发了一封邮件,你给我看看那幅字。如果你不认得,就多找几个人看看……

“什么?真迹?不是不是,我到哪里去弄真迹啊,是要办案子用的。总之你替我费点心……我知道,我知道要原件才好鉴定,可我现在在318在线啊,你派个直升机来接我么?

“好了好了,不说了,反正,有结果了就马上给我电话。如果电话打不通就给我发个简讯!这是非常重要的事,你一定要马上去办。又怎么了?我家那幅字?你干嘛?你还没死心啊?行了,回来再说!”

程启思挂断了电话,吁了口气。“哎,我这朋友,可真是的。”

钟辰轩微笑地说:“似乎他很眼馋你的一幅字?”

程启思纠正说:“不是我的,我哪里会写。是我家里传下来的一件墨宝,他一直想买,我如果卖了,我家老爷子估计会从地底下钻出来杀了我的。”

钟辰轩又瞅了他一眼,但却没有说什么。李永田看他们没话了,就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程启思看了看天色。“永田,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陪我们再到那里走一趟?我不相信一幢房子会在一夜之间无影无踪,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奥妙。”

李永田想了想,“我们还是明天再去吧。从这里开车到那里要好几个小时,天都要黑了,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不如等到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你们看怎么样?我看你们也很累了,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吧。”

程启思看看钟辰轩,钟辰轩说:“也好,我一身真快散架了。永田,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住么?”

李永田说:“楼上就有家招待所,条件不怎么样,但将就一下也没问题。我带你们上去?”

程启思说:“那好,有劳了。”

那家招待所在他们现在看来,已经是天堂了。至少有床,有热水。

程启思一倒上床,就不想起来了。

钟辰轩拉了拉他,说:“你不想出去走走?”

程启思坐了起来。“你不是嚷累吗?这地方有什么好逛的?”

“累归累,不过我还是一直在想昨天晚上的事。”钟辰轩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分析过,这桩案件的动机是什么。”

“记得。”程启思说,“不过好像我们还没说完,就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钟辰轩从热水瓶里倒了一杯水,抓了一把茶叶扔进去。水不够沸,茶叶也泡不开。

“我后来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季节并不是旅游的好季节,为什么这群人却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这里?他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程启思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有某种相同点的人?可是,你曾经说过,他们身上并没有相同点,如果有,早应该有提示出来了。”

“对,”钟辰轩说,“但是,他们也许会有共同的目的。他们来到那里,有可能是想要做一件事,但是其中出了意外。

“我们在来之前,看过不少关于这条路线的数据,这个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游客,但是我们居然能在一个晚上看见那么多,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是的,可能是巧合,不过往往巧合也是由很多必然的因素堆积而成的。”

程启思皱着眉说:“这种深山里?他们为什么不找个好走一点的地方?来这里,实在是不容易哪。”他想了想,又说,“除非,他们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一定要来这里。”

“逼不得已的理由?……”钟辰轩慢悠悠地说,“就算是他们曾经联合起来干过什么事,他们也大可以找任何一个地方商量,用不着到这里来吧。

“这个逼不得已的理由,倒还真是很难让人去想象。我问你,启思,如果换了你,你想跟别人秘密地商量什么事,你会怎么办?”

程启思回答:“坐火车,到某个大城市。最好是在假日期间,那时候人流量特别大,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出国,飞机,都是最容易被查到的,即使是坐汽车也很容易被查出来,毕竟,一辆大巴车里也只能坐几十个人,自助旅行也有高速路的关口要过,也要住宿。所以,我觉得火车应该是最安全的。”

钟辰轩用一种新的眼光打量着他。

“不错,说得非常好。那么这些人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你看凶手犯案,可真是步步为营,滴水不漏,没理由想不到这些。我看,他们是不得不到这里来吧,这里应该有某些东西,逼得他们非要来不可。”

程启思“嘿”了一声。“别告诉我是他们在这里放了一批财宝什么的,避了两年风头,现在过来分赃?”

一说完,他自己都笑了起来。钟辰轩却没笑,沉思地说:“这也不是没可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除了有一大笔油水可捞这个可能性,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会聚集到这里。而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可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动机,那就是凶手把这些人都杀了,然后独吞……呃,宝藏?”

程启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辰轩啊辰轩,你在开什么玩笑?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宝藏?就算这里有一个金矿,你也是带不走的。政府对金矿和宝石矿都控制得非常严格,私人是不要想从这个方面发财的。何况,这一带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珍稀的矿石!”

钟辰轩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就算这是山,为什么就一定要是珍稀的矿石?是别的不行吗?”

程启思笑得更厉害。“那是什么?抢了银行,把钱藏在深山里,过上几年再来分?哈哈哈,这里倒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这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我有一种感觉,不会是钞票,而应该是更珍贵的东西。”钟辰轩说。

“像那种山区的屋子里,会有很多老鼠出没,如果真的是钞票,不管怎么小心,估计都会被老鼠咬坏掉了。我想,如果真的有我们所说的『那样东西』的存在的话,一定是坚硬的、不怕老鼠咬的东西。”

程启思说:“不是钱,不是钻石,不是黄金,我还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古董?这个范围就太大了,真不好猜呢。”

他搔了搔头,“不过,辰轩,坦白说,我真觉得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钟辰轩说:“你如果能想出一个更具有可能性的动机,我当然求之不得。”

他的声音里含着讽刺的味道,程启思听他这种语气早已听惯了,倒也不以为忤,只是笑了一笑。

“辰轩,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伊朗的事吗?”

钟辰轩不太感兴趣地说:“当然记得,怎么了?”

程启思微笑。“我当时问过你,你怎么那么凑巧地就出现在那里了。你回答我说,你是去伊朗找宝藏的,不知道你究竟找到没有?”

钟辰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是开玩笑的。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宝藏?”

程启思笑着说:“那不就得了,既然你也知道没有,为什么又要说这次杀人的动机有可能是为了宝藏?”

“你也未免太钻字眼了。”

钟辰轩说,“宝藏跟宝物是两回事。宝藏是指那种被藏了起来、等着人去挖掘出来的东西;而宝物呢,你放在家里的柜子里摆着它也是宝物,你能管它叫宝藏吗?宝物的定义,要比宝藏宽,虽然它们都是宝!”

程启思苦笑,“你才是在玩文字游戏呢,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哎,你说,尸体究竟是怎么平空消失而瞒过我们的眼睛的?我在想,如果把一具尸体拖来拖去,难免不让我们注意到,难不成尸体是自己活了跑走了?”

钟辰轩说:“那也不一定,我们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而且在突然看到很恐怖的场景的时候,人会有那么几秒钟处于呆滞状态的,对外界的反应不会那么灵敏。一个身手敏捷的人,完全可以做到让我们毫无所觉,其实……”

他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真正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尸体,也并不是全部。并不是我们所直接『看到』的那么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启思问。

钟辰轩却摇了摇头。

“我们睡一睡吧,昨天晚上窝在那车上,那一个难受劲儿可真是不提了。”

程启思好笑地说:“我可睡不着了,这样吧,你睡你的,我出去给车加加油,然后再在这里转转看。等你醒了,我们出去吃饭。”

“也好。”钟辰轩把床上的被子拉开了,还算干净。

“三个小时之内别回来,吵醒我我踢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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