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推理】阴阳路(4)

 
【中篇推理】阴阳路(4)
2015-05-07 15:28:07 /故事大全
第三章 纸钱

第二天上午,程启思按时来上班了。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穿得也很精神,眼睛很亮,已经没了昨天夜里颓唐沮丧的神情。

“启思,文桓已经来了。”君兰把咖啡送到他面前的时候,轻声地说。

她化了淡妆,好歹把那苍白的脸色遮掩了一些。

“辰轩正在接待他。”

程启思匆匆喝了两口咖啡,就站起了身。“我这就去。”

文桓坐在接待室里。他的眼镜摘下了,程启思清楚地看到,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水雾。文桓的眼睛是湿的,微微发红,他的着装还是像平时那样无懈可击,只是没有

刮胡子,程启思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钟辰轩坐在他对面,看到程启思进来,朝他点了点头,说:“文桓已经去看过了。”

文桓抬起头,望着程启思。他的眼神里有悲伤,也有疑惑。“听辰轩说,你在几个月前就知道小悦怀孕的事了?”

程启思想了一下。“大约四个月前。你不知道?”

“半年前,小悦说她累了,不想再在我的诊所里帮忙了。”文桓慢慢地说,一面机械地擦着手里的眼镜。

“小悦是个没有定性的人,我也早知道会这样,所以我就问她打算做什么。她早从你们这里辞了职,而她也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

“她说她先回家住上几个月,休息一下再说。她偶尔也会给我打个电话来,我那段时间又特别忙,也就随她去了,小悦毕竟是个大人了,我对她干涉过多,会让她反

感的。”

程启思问:“这半年来,你就没有见过她一次?”

文桓回答:“我叫过她几次,叫她出来吃饭,她都说懒得动。我有一次直接开车到她家,敲门却又没人应,后来她说她在一个养老院做义工,每天回去得很晚。

“我想,她只要有事做,就不至于无聊,加上我自己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也就只是每周打两通电话问问她。”

程启思说:“以你们兄妹的关系,半年不见,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是。”文桓把眼镜戴上了,习惯性地把双手十指交叉在了一起,“其实,我说我这半年很忙,是确实有原因的。”

他望向钟辰轩,“你知道,我太太身体一直不好,有轻微的心脏病。”

钟辰轩吃了一惊:“采桦的病又有变化?”

采桦姓孟,是文桓的妻子,也是位医生,后来身体不好便辞职了。她的父亲孟华,是位著名的心理学教授,也是文桓和钟辰轩在大学的导师。

文桓微微笑了一笑,却笑得有些凄凉。“我每天忙着采桦的事,对小悦确实……确实关心得少……没想到她……”

程启思问:“田悦没有告诉你她怀孕的事?”

文桓摇头。

钟辰轩瞪了程启思一眼,说:“她如果告诉了文桓,她还用得着告诉你吗?”他又望着文桓,说:“她为什么不告诉你?你认为呢?”

“她如果告诉了我,我会做的事只有两件。第一,就是去找那个男人;第二,就是让她把孩子打掉,她还年轻,不能为了这事情毁了一生。”

文桓沉重地说:“我想,这也是她不肯告诉我的原因吧。”

他颓然地低下了头,程启思还是第一次看这个风度完美的男人这副模样。

“如果我能对她多关心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钟辰轩说:“这跟你关心不关心她没有关系吧?田悦不可能是自然死亡,虽然现在她的死因不明,但谁都会觉得她的死非常蹊跷。”

听钟辰轩这样说,程启思问文桓:“你去过现场了?”

“我带他去看过了。”钟辰轩说。

程启思看了一眼文桓。“那你怎么看?对那满屋子的血迹?”

“即使是突然地割断一个人的颈动脉,也不可能喷射到那种地步。”文桓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专业”了,“如果硬要说……辰轩,你还记得么,以前孟教授自杀的

时候,他死的方式?”

“怎么可能忘。”

钟辰轩轻喟了一声,“他是割断了自己的股动脉,鲜血喷涌,像是高压水龙头一样,一下子喷到了天花板上。那时候……我才懂了什么叫血如泉涌,不管是交通事故

还是什么,都没有那种血的喷发来得惊人。”

“你们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割断股动脉,才会出现田悦的现场那种情况?”程启思问。

钟辰轩却回答说:“可能是可能,但是,田悦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口。而且在现场发现的血量,恐怕已经等同于一个人身体里的血量了,这太夸张了。”

文桓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钟辰轩瞅了瞅他,说:“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也许是有人把她的血全部抽了出来,然后四处乱喷的?”

“辰轩!”程启思变了脸色,打断了他。文桓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钟辰轩偏过了头,过了好一阵才说:“好吧,对不起,我道歉。我也只能想出这个可能性了,下次我会表述得委婉一点的。”

“我没怪你,辰轩。”文桓又把眼镜拿了下来,重新擦了擦。

“不管怎么说,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办好小悦的后事。你们法医的工作做完,能够下葬的时候,请尽快通知我,案子有什么进展,也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他站了起来

程启思也站起了身。

钟辰轩说:“我送你出去吧。”

程启思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自己也向法医部走了去。

从昨天午夜到达现场开始,陈了和杜山乔就没有休息过,一直在工作。

程启思运气不错,一走过去,就撞上了才从里面出来的杜山乔。

杜山乔只说了句:“报告尽快给你。”就黑着一张脸走开了。

陈了也出来了,一边摘手套一边说:“报告老杜会写,我可以先把情况给你简单的说一下。这只是初步的检查结果,详细情况还要再等两天。”

“你说。”

陈了的脸色阴暗了下来,“启思,田悦身上的血,确实被抽干了,她身体里几乎没有剩余的血液了,这也是她死亡的原因,某种程度上,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大出血。

只不过,我们没有找到伤口,我跟杜山乔找遍了她全身,也没找到可能的伤口。”

程启思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陈了阴沉地对着他点了点头,“我没有开玩笑,启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我们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伤口。何况,这种伤口不可能是

细小的,必然是个面积相当大的伤口。我们都不明白……”

“那现场的血确实是她的血了?”程启思大声问。

陈了说:“血是人血,是B型血,而田悦的档案上也记载着她是B型血。按出血量来计算,现场里发现的血,大概正好是她体内的血。

“我们会进行DNA比对,确定是否是她的血液。这需要时间,我们会尽快给你回复的。”

他又取出一个袋子,里面有一小块血红的纸片。“这就是她手里握着的……纸钱,我正打算送到化验科去,也许你有兴趣先看看。”

程启思拧亮了桌上的台灯,对着那纸钱细看。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张纸钱的一角,只不过被血浸透了而已。他把袋子还给陈了,“让他们还原一下纸钱本来的样子,我想找出它的产地。”

陈了说:“恐怕不容易,纸钱这东西,常常都会是些小作坊生产的,没有营业执照。要找到,很困难。”

“我知道,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了。”程启思说。他又问:“田悦是因为出血过多而死?”

“目前没有找到别的可能致死的原因。”陈了回答,“不过,她之前注射过镇静剂,也注射过麻药、止痛剂,但我想那应该是她在医院作剖腹产的时候,医生帮她注

射的,你可以去求证一下。”

“我知道了。”程启思不再多说,返身向外走,正好钟辰轩走了回来。

程启思把陈了所说的情况向他复述了一遍,钟辰轩也听得很是诧异。

“根本没有出血的伤口,她却因为大出血而死亡?这不可能。”

程启思说:“但是确实发生了。”他拿起了车钥匙,“我要去医院,你去不去?”

“好。”

“你认为文桓真的不知道吗?”程启思一面开车,一面问。

钟辰轩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困惑的神情。“他说的有理有据,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不过……”

“不过什么?”程启思追问。

钟辰轩迟疑了好一阵才说:“他的妻子,孟采桦,也正好住在这家医院里。你难道不觉得太巧了吗?”

“你为什么会把这两者联想到一起?”程启思有点错愕。“这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啊。”

钟辰轩迟疑了好一阵才说:“我总觉得文桓似乎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似的。”他看了看程启思,又说:“你对那天在病房看到的那个……老妇人,怎么想?”

程启思笑了一声。“辰轩,你想说什么?你不会真相信有那个所谓的接阴婆的存在吧?”

钟辰轩反驳说:“你跟我都亲眼所见,不是吗?”

程启思窒了一下,说:“我们只是见到一个人而已。”

钟辰轩冷笑说:“你还说得真轻松,只是见到一个人而已?那当时你反应那么大,跑那么快,是为了什么?”

程启思猛地一下子剎住车,把车停在了路边。“你是想说,那个接阴婆把田悦和她的儿子都带走了?都带到了阴间?荒唐!”

钟辰轩皱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几件事之间可能有什么关联。”他吁了一口气,望着窗外说:“开车吧。”

程启思也长长吐了一口气,等到情绪平静些,才再次发动了车。

青田医院看起来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跟昨天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事情发生在深夜,而出事的那栋楼本来住的病人就不多,知道的人非常少。

程启思与钟辰轩直接找到了副院长室,接待他的还是于静。

于静显然也没有睡好,一脸疲倦的样子,一手撑着额头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端着一杯浓茶。

“我希望妳能给我们提供所有妳知道的情况。”程启思开门见山地说。

“当然。”于静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田悦第一次来,大概是半年前的事了,她的病历档案,我都找出来了,你们可以带去看。

“她是一个人来的,我替她做了检查,她的妊娠反应强烈,吃什么吐什么,但胎儿的情况相当良好。我给她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她就回去了,之后她每个月都会来检

查一次。”

程启思虽然听田悦说过,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跟于静再次求证:“她在这里用羊膜穿刺术检查过胎儿的性别?”

于静略微有点尴尬。“是的,虽然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但是……有些孕妇会有这个要求,有时候我们也……”

钟辰轩问:“她知道是个男孩的时候,高兴吗?”

于静想了一下,“很高兴,不管怎么说,现在很多人还是更想生男孩的,田悦也是,她听了之后很高兴,谢了我之后就走了。”

她望着程启思,“最后一次,就是你送她来了,不过,当时情形很慌乱,大概你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注意到妳了。”程启思回答,“但我只是当妳是位主治医师,没想到是副院长。我想知道,为什么妳会亲自去关注田悦的情况?”

于静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为难的神情。“我只能告诉你们,是我一位朋友拜托我关照她的,一位同行。”

程启思脱口而出:“文桓?!”

于静一愣:“文桓?不,不是他,”她顿了一顿,“他跟我不是一辈。不,我早已跟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没什么往来,我年纪也大了,出席学术会议的时间都很少了。

程启思又说:“于副院长,妳要知道,妳隐瞒这些关键的事实,对我们破案是很有阻碍的。”

于静突然笑了一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这个朋友,是绝对跟田悦怀孕的事没有关系的。所以,你们大可以不再从这个方面考虑了。”

她说话虽然柔和,但态度却相当坚决,程启思知道再在这个问题上问下去也是枉然,只得换了一个话题。

“请妳把田悦入院后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们吧。”

于静又停顿了一会才说话,她似乎凡是开口之前,都得考虑一下。

“其实我是建议田悦提前来住院的,因为她是单独一个人在家,怕她会有闪失。但她坚持说没关系,我也没办法。你送她来之后,我们给她作了剖腹产,总体来说,

手术很顺利。”

她看着两个男人,又笑了。

“你们大概都还没当过父亲吧?现在的女孩子都吃不住那个罪,宁肯剖腹产也不要自然产。丈夫呢,往往只要妻子觉得能省点力、少吃点苦就好了,其实,我们还是

鼓励自然产的。”

程启思禁不住问:“于副院长,妳知道我不是她丈夫?”

“你根本连她男朋友都不是。”于静好像觉得有点好笑,“要当父亲,特别是第一次当父亲的男人我见得太多了,你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那个样,一眼就知道了。你分

明是硬着头皮在那里熬的,难道瞒得过我?”

程启思尴尬得说不出话来,钟辰轩却在旁边笑。

程启思狠狠瞪了钟辰轩一眼,又问:“剖腹产会造成大出血吗?”

“可能会,”于静说,“不管是正常的生产过程,还是剖腹产,都有可能造成大出血。但是,我可以向你担保,绝不可能发

生在田悦身上。

“她的手术是顺利的,是我亲自替她主刀,相信伤口也能够愈合得很好很快。在手术结束后,一直有护士在照顾她,她的情况也很稳定。”

她蹙了一下眉,“但她的情绪不太稳定。她一醒过来,就吵着要找你,但这时候她的身体很虚弱,我们只得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然后让杜珊珊通知了你。”

钟辰轩说:“妳看到现场的情况了,于副院长。”

于静默然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就算是她的情况突发,出现了产后大出血的状况,也绝不可能会把血溅到床对面的墙壁上去,这一点,相信你们都能够明白。所以

我认为我们可以完全排除医疗方面的意外情况。”

“我不是有关于医疗方面的怀疑。”钟辰轩说,“我只是觉得奇怪。于副院长,我想换成任何人都会觉得奇怪吧?”

“我也想不通。”于静疑惑地说,“从医学角度上来看,大概只有突然割断股动脉,血才会喷出那么远。”

她这种说法跟钟辰轩如出一辙。

程启思心里一动,问了一句:“难道妳以前遇上过这种情况吗?”

于静的眼睛里露出一种茫然的神色。“那是好些年以前的事了。也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选择了这种方式自杀。我们看到的时候,都呆住了……”

钟辰轩问:“妳说的是孟华,孟教授?”

于静一呆。“你认识?”

之前都是由程启思和她谈这件案子,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特别注意钟辰轩。

钟辰轩点了点头。“他是我大学时的导师,孟教授一向很受学生尊重,在学术界也相当有名气。”

“你是老孟的学生啊……”于静眼中怀念之色更浓了,她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转变。“你叫什么名字?”

钟辰轩回答:“我姓钟,钟辰轩。”

于静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个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慈爱的笑意。

“我听老孟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我在国外待了好些年,连他的得意门生也没见过。”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大家都是同行,我也不瞒你们了,拜托我关照田悦的人是文致越。”

砰地一声,钟辰轩手里端着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程启思愕然地看看钟辰轩,又看看于静。

“是……他?”钟辰轩喃喃地说,“怎么会是他?”

程启思问:“这个人是谁?”

钟辰轩侧过头,他脸上的笑容是近于哀伤的。他望着程启思。

“文致越就是文若兰的父亲,也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岳父。”

程启思脱口而出:“你岳父这么不检点?!”

于静马上说:“当然不,致越疼爱妻子是出了名的,绝不会是那种人。他告诉我,田悦是他远房的外甥女,遇上了这种事,所以让她到我在的医院,让我关照关照她

。”

她又看了一眼钟辰轩,“你也算是我的晚辈,我也有一句说一句了。你跟文家这种关系,当然该知道老孟的事。”

钟辰轩微微叹气。“启思,孟教授就是孟采桦的父亲,也是文桓的岳父。”

程启思张大了眼睛,这复杂的关系让他一时间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于静也叹了口气,说:“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田悦的手术结束后,我又去看了看那孩子,确定没什么问题,就回自己办公室休息了。

“我上了年纪,不像以前那么能熬了。当时安排的值班护士是杜珊珊,你们也知道的,一会你们可以再去问问她。”

钟辰轩突然问:“于副院长,妳听说过接阴婆吗?”

这次轮到于静手中的茶杯跌落到地上了,也摔了个粉碎。她瞪着钟辰轩,提高了声音问:“接阴婆?你说的是接阴婆?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从杜珊珊那里。”程启思把他从杜珊珊和另一个护士那里听来的话说了一遍,又把他跟钟辰轩在那天晚上见到的黑衣老妇人描述了一番。

他最后说:“我们确实是看到她进电梯了,可我们下楼的时候,电梯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于静的面色非常沉重,她一字一顿地问:“你们确定看到了那个穿黑衣的老妇人?”

钟辰轩跟程启思同时点头。

于静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程启思忍不住打断她,说:“于副院长,如果妳知道什么,请告诉我们好吗?”

于静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你们说的接阴婆,我也遇见过。不过,那是在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样的话,出自于一名具有深厚医学知识和经验的医院副院长口中,实在是匪夷所思。

于静也看出了他们两人的想法,苦笑地说:“这么些年,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是,从来都没有一个答案。”

“请妳讲一讲好吗,于副院长?”程启思说。

于静点了点头。“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

她的眼神,向窗外瞟了过去。“那时候,正好是知青下放的时候,我们被下放到了一个农村里。

“我们……有我,有老孟,有致越,还有月仪─致越现在的妻子。我们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了,因为就下放在本地的乡下,离家不算是太远,还可以回去看看,所以我

们也并没觉得怎么的,带上行李就去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动听,是属于那种典型的有教养的知识女性的声音。光听她的声音,几乎无法想象她已经是一个年近六十的人了。

但这时候,她的声音里,竟然也带着一丝阴恻恻的味道。

“我们那时是住在一座山的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山上有一座古庙,村民们常常上去烧香,香火还不算冷落。

“我们四个人,就住在一座农家小院,院子里有一口水缸,很古老,上面刻着很多斑驳的花纹,花纹之间都是青苔,后来回想起来,这口水缸大概还是件文物吧,只

可惜我们那时候都没有去留意这些。

“那里有一条河,我们都要去河里挑水喝。

“钟……辰轩,我也这么叫你吧,你的孟教授,那时候是最顽皮的,有一天轮到他挑水了,他把水打回来,往水缸里倒的时候,却发出了一声怪叫。他说,那水缸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水倒进去的时候有奇怪的声音。

“致越,他一向老成稳重,这时候就叫老孟不要乱动,因为在我们来的时候,村民就警告过我们,不准我们动那个水缸。但我们实在找不到别的盛水的东西,还是拿

来用了。

“老孟不听,他蹲下身,把手伸进了水缸。他说水缸底下有个凹槽,就一直往里面掏,果然被他掏了东西出来。

“那是一串圆圆的珠子,珠子很大,大约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很光洁,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我们几个都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候,山上的古庙突然响起了钟声。我们四个人都被那钟声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

“突然,只听见村东头,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依稀听得到喊的是:『我的孩子!还我孩子……』

“我们也顾不得那串珠子了,往村东跑了过去,那户人家是一家姓吴的人家,吴大嫂快要生孩子了,刚才那声音就是她发

出来的。老吴像是见了鬼一样地跑了出来,大叫着:『妳要到哪里去?快回来!回来!』

“他看到了我们,抓住我们就问,看到吴大嫂没有。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他又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太婆?我们还是没有看到。

“进房里一看,吴大嫂已经浑身是血的死在了床上,接生婆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刚出生的孩子,也没了踪影。”

于静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对着钟辰轩和程启思看了看。“是不是很难以置信,很匪夷所思?”

程启思苦笑地说:“是的,尤其是出自一位医学博士之口。”

钟辰轩问:“既然吴大嫂已经死在了床上,为什么老吴还追着老婆跑了出去?”

“等老吴回过神之后,他哭着给我们讲了事情的经过。他妻子难产,接生婆把他撵出了门,他正六神无主地在门口转悠,突然听到里面哇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他非

常高兴,立即冲了进去,却迎面撞上了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妇人。

“这个老妇人,就跟你们所叙述的一样,一身黑衣,黑色绣花布鞋,小脚,右手拎黑伞,左手提着一口满装红色纸钱的生锈铁桶。”于静缓缓地说,眼睛里却含着恐

惧。

“老吴本来脑子就不是那么灵光,看见那个老妇人对他咧开嘴嘿嘿一笑,像个纸人一样飘了过去,吓得魂不附体,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时候,他又看到他妻子,满身是血的冲了出来,嘴里狂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于是他也跟了出来,但出来后除了我们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她吁了一口长气,又说:“再进去的时候,就只看见死掉的吴大嫂了。我们后来问那个接生婆,她吓得不轻,在我们的一再追问之下,才说出了她看到的事。

“她看到那个老妇人从门口悄无声息地进来,然后把才出生的孩子放进了提着的铁桶里。吴大嫂上前去揪她,突然就摔了回去,然后就流血不止……接生婆就缩到一

边不敢再看了。”

“这就是……所谓的接阴婆?”

钟辰轩过了好久,才问出这句话来。

于静微微点头。

“我们也找很多老人打听过,他们都说得煞有介事,而且跟老吴和接生婆描绘的一模一样。当然,我们还是半信半疑……”

程启思问:“孟教授在水缸里找出来的那串圆珠,又跟接阴婆有什么关系?”

于静蹙了一下眉头。

“后来村子里面的人都责怪我们,说就是我们动了那口水缸,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才会把接阴婆引出来。

“他们说那珠子是被接阴婆带走的孩子变的,一动它,钟就会响,接阴婆就会来……我们跟他们解释,也夹缠不清,说不清楚,引得乡亲们都快拿着锄头找我们拼命

了。

“吴大嫂死得那么惨,孩子又失踪得不明不白的,也难怪他们那样……那时候我们也是年轻气盛,就跟他们吵了起来,然后连夜地离开了……”

“从此之后,你们就没有回去过?”程启思问。

于静发出了一声苦笑。

“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再回去呢?不过,这些年来,我跟老孟他们谈起的时候,都是当成笑料来谈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当副院长的这家医院居然也传出了这个传言,听值夜的护士说见过,不过,我自己倒是从来没有看到过。

“每次听她们小声议论,我都会虎起脸来责怪她们,要她们不能相信这些话。我们这里是医院,让产妇听见了,成什么话?”

程启思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钟辰轩却说:“不要说医院里,就连医学院里也是传闻多多,没什么奇怪的。

“死人死得多的地方,尸体多的地方,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说法。副院长不让她们传这些话,是很正确的。”

于静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我本来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从昨天晚上田悦出了事之后,我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唉……我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启思问:“杜珊珊呢?我想见见她。”

“哦,她请假了。”于静在一张纸上匆匆写了几行,递给他。

“你们去她家里找她吧。杜珊珊是真的吓坏了,你们问她的时候别太心急。”

她把两个人送到了门口,又多看了钟辰轩一眼,“致越的女儿的事,我们这些老朋友都很难过。你……唉,逝者已矣,别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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