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华艺开始早出晚归。因为她愿意陪着郭侦探一起走访华医生从前各色各样的朋友。
华太太越来越暴躁,因为她开始怀疑私家侦探的能力。她又开始对华艺嚷着报警。她肥胖的脸颊整日因为吼叫而滑稽地震颤着:“华艺,你爸爸肯定死了,让人杀死了!你这个猪还不去报警!”
华艺不理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原因是郭侦探在一个晚上很柔美地吻了她。
因为郭侦探忽然发现,搭上了华艺好像比继续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做侦探更有前途。当然,如果能找到华艺那个失踪了的老爹,做华家女婿的难度就更降低了。
但是,郭侦探也开始发现,找回华医生,却是个很有难度的问题。没有任何人觉得华医生的失踪有预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华医生的失踪是被动的。
华艺很疑惑地问:“为什么那个人要让爸爸被动失踪呢?”
“你爸爸失踪以后,家里有没有收到勒索电话?”
“没有。”华艺想了想,又说道:“据我妈妈说没有。”
郭侦探潇洒地挥挥手道:“好,这说明,不是和钱有关的失踪。”他现在比以前爱挥手,只是因为他偶然一次挥手后发现,华艺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他当然不知道华艺喜欢这个动作,仅仅因为从前的一个侦探常常潇洒地挥手。
假如他知道了,也许也不会介意。他反正只想要华艺的钱。华艺的身体是谁的都不重要,何况身体里的一颗心脏呢。
华艺仍然疑惑:“难道是爸爸的仇家?可是爸爸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这一点,郭侦探也发现了。因为在几天的调查过程中,他发现没有任何人对华医生的失踪表现出一点点兴趣。
一个人,可能会被朋友忘记,但是一定不会被自己的仇家忘记。
甚至他从前的病人,知道他失踪了,也只是决定以后去别的地方看病。
华医生医术不好不坏,为人也不好不坏。他就像是一股空气,多了他少了他大家都不在意。
华艺忽然又笑了:“那就是情杀?有个女人爱上了爸爸?”
郭侦探也笑了,谁会爱上一个已经秃了头,而且看起来就很懦弱的男人呢?他们讨论了一会儿失踪的华医生,话题就开始不知不觉地滑远了。讨论起他们的将来好像比寻找一个莫名其妙失踪的老头有趣得多。虽然他们的将来其实不是一个将来。
郭侦探终于以未来女婿的身份进入了华家高大的宅院。他等不及了。为了表示慎重,郭侦探还带上了他伶牙俐齿的母亲。这一天,是华医生失踪的第十五天。华家墨绿的葡萄叶子和华太太一起狰狞地出现在了郭侦探和郭妈妈的视线里。
宽大的客厅里,华太太恶狠狠地表示,她不欣赏郭侦探在这个时候考虑婚姻的问题,因为华家的主人华医生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郭侦探求助地看向了母亲。郭妈妈穿着租来的蓝缎旗袍,腰背笔直气质优雅。唱过二十年戏的戏子演一个太太还演不来?笑话。郭妈妈慢吞吞地说道:“华太太,你要原谅我说一些你不爱听的话。如果华医生是自己离开的,那么他唯一的女儿出嫁,是他愿意自己回来的唯一好方法了。你如果真的想尽一切可能让华医生出现,就该答应华小姐和我儿子的婚事。”
华太太冷冷道:“我丈夫没理由自己离开,他爱这个家,爱这个家的所有东西。一定是有人绑架了他、甚至杀了他。说不定这一切就是你儿子这个冒牌侦探干出来的!一定是他杀了我丈夫,然后才有理由接近我女儿!”
低头坐在沙发上稳稳扮淑女的华艺终于忍不住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未来婆婆嘴角的惊讶和蔑视。她又开始有了紧紧掐住母亲肥胖柔软的脖子的冲动。那样揉搓起来一定比揉搓棉被更让手心温暖柔软和不寂寞。
华太太高声分析了几句郭侦探的“阴谋”以后,忽然惊讶地发现了华艺豹子一样的目光。华太太惊慌地站起:“华艺!”她肥胖的脚也因为惊慌,几乎将骨瘦如柴的皮鞋踹破。
华艺被华太太一声响亮的“华艺”中断了她幻想着捏脖子的美妙心理历程。她又开始稳稳地坐在了沙发上。她摩挲着沙发的表皮不断地想,沙发也很柔软,沙发也很柔软。
华太太气喘吁吁地坐下了。眼前晃动着的是郭妈妈不断诉说着的嘴。华太太的耳朵发现,这个干瘦的女人的确很会说话。但是她的眼睛发现不了,她的眼睛还在回忆华艺刚才豹子一样凶狠的眼神。
这个眼神她实在太熟悉了。因为就在三十年前她自己的母亲阻止她和华医生的婚姻时,她也不断使用这样的眼神和母亲交流。
最后,母亲怕了她,她迅速从周家女儿变成了华家太太。现在,自己的女儿也企图用这样的眼神做工具,做她能够迅速从华家女儿变成郭家太太的工具。
华太太也怕了,她决定妥协。
郭妈妈在即将离开华家院子的时候,眼睛忽然看向了仍在拆五彩丝线的小翠:“你这个下人,好像很不好。”
小翠又扬了扬手中的五彩丝线:“我怎么不好,我又不懒。”
郭妈妈淡淡道:“你如果不懒,院子里怎么会有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