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辰轩想了一会。“我试图把话题往某些方向引，但是没成功。他相当自我，只喜欢自己选择的话题，对别人的话题不感兴趣。他的兴趣大多数在唯心主义的哲学方面，比较倾向理性的东西，唔……还有，他欣赏本雅明，但是对马尔库塞很讨厌。连马尔库塞都抱厌恶的态度，对于王尔德那种激情而感性的美，他……不会太有兴趣。”他叹了口气，“林寒实在是太喜欢说了，而且光听还不行，他还要你回答，我真的有在毕业答辨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评个优。”
“行了，别抱怨了。”程启思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喜欢，接下来就别继续了。你在那种地方，我真的不放心，怕一不小心出什么事，那我会后悔莫及的。”
钟辰轩想笑，但看到程启思脸色凝重，也不敢笑了。“你放心，我会小心的。我保证，我不会自作主张的。”
程启思叹了口气。“我不相信你这么乖。对于高智商的罪犯，你一向是很有兴趣的，常常不惜以身犯险。”
钟辰轩翘起嘴角，笑了笑，笑得相当可爱。“我们不是就在等着发生什么吗?何况，就算真发生什么事，你也会来的，不是吗?”
他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了，顿时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钟辰轩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好香。”
“是吴晴送的那盆水仙，开花了。”程启思看着窗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栽在玉色瓷盆里的一株金边水仙，果然已经开了，洁白的花蕾，嫩黄的花蕊。“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送我们水仙?”
“因为是冬天啊，冬天不送水仙送什么。”钟辰轩漫不经心地说。“不过，那小丫头最近怪怪的，老是一副要流口水的表情，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伸了个懒腰，说：“我回房间睡了，捱不住了，昨天晚上累死了。”看到程启思又有点不高兴的表情，钟辰轩笑了，走到程启思面前，看着他说：“就是说说话，你全程都有听到，我也是为工作，你在这里不乐意什么呢?可别说你吃醋了。”
“……你别说，还真有点。”程启思咕哝着，“早知道，我也该去订架钢琴回来的。”
钟辰轩张开手指，放松了一下，说：“算了，千万别，我是真弹得不怎么样，也就是能弹几首能见人的曲子而已。班门弄斧这种事，我不在你面前做。”
“什么意思?”
钟辰轩又笑，这次嘴角扬得更高。他拉过程启思的手，翻到掌心向上。“指尖会变成这样的，只有一个可能——从小就开始弹琴。安琪拉的小提琴拉得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想，你也一样会有类似的天赋。”
他从程启思身边走过的时候，在程启思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记得，在英国的时候，安琪拉就很喜欢肖邦弹得好的男人。我么，我的琴技还入不了她的眼。”
程启思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他看着钟辰轩上楼，十分突然地，说了一句：“别去挖我的过去，辰轩。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
钟辰轩回头，他的脸色十分清新，年轻得出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我没办法改变我自己。”
程启思的眼色阴郁，只是盯着他看，一句话也没有。
“对了，”钟辰轩又说，“有封你的信，我顺手给你拿进来了。是年终H市的拍卖会，我们一起去?”
他指了一指进门的玄关处，有本厚厚的精美的图册放在那里。程启思不太高兴地说了句：“你不会感兴趣的，跟你的爱好格格不入。”
“那可不一定，也许我爱好变了呢?”钟辰轩笑着扔下这句话，上了楼。程启思笑了一笑，喃喃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又瞅了一眼那本图册。“说都不说一声，就拆我的信，我还真是没隐私可言了。熟归熟，这样也不好吧?”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程启思接了，嗯嗯了几声，然后扬起声音叫：“辰轩，别睡了，走吧，有案子了。”
钟辰轩在楼上惨叫了一声。“又有案子?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答应林寒去他家了!”
“不是，我只是说死的时候是昏迷的。”陈了说，“之前一定是清醒的，有挣扎过的痕迹，手腕上留着绳索绑过的印子。”
“凶手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钟辰轩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含蓄到陈了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地步，想了半天，说，“至少就精液的情况，我只能说是一个人。但是看受伤和撕裂的程度……我又觉得不像。”
程启思说：“如果有挣扎的痕迹，那肯定动静不小，暴力之下，受伤很严重是常见的，撕裂也可以理解……”他说到这里，看到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叫了起来，“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我是在分析案情啊!”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挺有经验的。”钟辰轩相当淡定地说，“别停啊，继续说啊，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程启思哪里还说得出话，一脸的恼火。钟辰轩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我昨天晚上完全没睡，我想回去睡觉。”
“你……”程启思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想把不能出口的话都冲口说出来了。他忍了又忍，才说：“好，你先回去吧。”
“那不行，我没开车，这里又叫不到车，我怎么回去?”钟辰轩理直气壮地说，“你送我，送了你再回来。”
“他妈的的真当我是你养的狗啊?”程启思再也控制不住了，钟辰轩一晚没睡，他也一样的一晚没睡，本来脾气就不太好。钟辰轩翻了个白眼，说：“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行了行了，走!”程启思怒气冲冲地走到车子旁边，上了车，把车门一摔。“上来，我送你!”
钟辰轩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脸上却带着个有点奇怪的笑容。程启思这才意识到，钟辰轩倒并不是真的想回家睡觉，而是想找个理由跟他私下说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