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会所的客人不多。不过事实上,这家会所从来也没有什么人满为患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清清淡淡的。程启思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没看到钟辰轩,有点诧异。他直接走经理面前,问:“他人呢?”
经理一脸的狼狈,眼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程启思的眼睛。程启思一看就有猫腻,在吧台上用力一拍,几个杯子都跳了起来。“钟辰轩人呢?”
“他……他……”经理头都快低到脖子里了,“对不起,程先生,他跟几位客人到里面去了……”
程启思气得脑子都充血了。“不是叫你看着他的吗?”
经理也是满肚子苦水。“我有阻止啊,可是,是他自己愿意,我也拿他没办法。我说,程先生,您既然对他有意思,你就别让他在这里。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程启思把吧台上一个托盘用力一扫,里面放着的酒瓶酒杯全砰砰砰地落在地上,摔得一地玻璃渣。零星的几个客人都回头看他,程启思大声问:“哪一间?”
“左边最里面一间。”经理讷讷地说。程启思哼了一声,大步地就往里面走。吧台里有人问:“经理,这也太过份了吧?”
经理苦笑。“他现在是老板,他要怎么过份,都没话说。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他喜欢那个老砸杯子的,干脆包了不就得了,何必放在这里?看看,今天就出事了。长那个样子,又是那个脾气,能不有人想动?”
程启思砰砰砰地在那里擂包间的门,过了片刻,里面有人恼怒地回话:“什么事?”
“警察,开门!”
里面的人似乎都呆了,好半天,门开了,洪歌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他的瞳仁颜色很淡,缩得像针尖一样,程启思闻到房间里有股特异的烟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群人在嗑药。他的眼光扫过洪歌,又停留在代楠的身上。钟辰轩靠在板壁上,有点衣衫不整的样子,看到程启思,眼光愠怒,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是你?……”洪歌讷讷地说,“你,警察?你?怎么会……”
“要看证件么?”程启思不客气地说,“都出去,我找的是他!”
代楠和洪歌对视了一眼,这时候,林寒出现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我等了你们半天了,走啊。”他又看到了钟辰轩,眼睛闪了一下,“辰轩,你们在玩什么?”
程启思更不客气地把门摔了过去,反锁上了。钟辰轩气得脸发白,大声说:“程启思,你疯了?”
“你在这里跟他们搞什么?”程启思声音更大,反正这屋子隔音够好,“让人占了你便宜了?”
“我有什么便宜好占?”钟辰轩恼怒得到了极点,“我什么没见过,他们有什么好占我便宜的?”
程启思气得发昏,顺手就想抽他耳光。钟辰轩一闪,大声说:“你疯了!”
两个人就在榻榻米上真扭打了起来。程启思相当诧异,他平时几乎没见钟辰轩怎么训练过,但是他想制伏钟辰轩,确实不容易。而且更令他吃惊的是,钟辰轩的格斗技巧很好,极其实用,据他所知能教出这样的学生的,只有一个地方。
他终于把钟辰轩按在了身下,反手扭住了他的手臂。“你再动一下,我扭断你手腕!”
钟辰轩听到腕骨嚓地一声响,才开始害怕,程启思的怒气比他想的大。“你疯了,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在这种地方,只有一件事可做,你说我想干什么?”
正在这时候,隔壁房间的白纸壁上,“蓬”地一声,一蓬鲜血像烟火一样炸开,溅在雪白的纸壁上。程启思虽然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仍然抬头看了一眼,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只在迷迷糊糊地想怎么突然墙上多了一枝红梅。
钟辰轩挣扎着想推开他,叫了起来:“血!”见程启思还捉着他不放,急了,叫道,“你快放开我,肯定出事了!”
程启思相当不情愿地放开了他,钟辰轩推开滑门,两个人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张圆几上,放着一个相当大的银盘。银盘涂金纹饰,雕满了鸾和凤的花纹。银盘里面,盛着一颗人头,鲜血正淋漓地往下滴。从天花板上,垂下了碧绿的花藤,一朵朵鲜红的玫瑰嵌在花藤里。角落里悬着一盏灯,那灯的形状很奇怪,银白的,像一面银镜,也像一轮银色的月亮。
钟辰轩双手发抖,去捧那颗人头。程启思也像是神经短路了,明知道按规矩是不该碰的,居然没有阻止。那银白的一束灯光,正好射在钟辰轩的脸上,他的脸也是苍白的。程启思一刹那间想起了那句美丽绝伦的形容。
“像是映在银镜里的一朵白色的玫瑰”。
莎乐美。为求一吻而不惜献上七面纱舞的公主。七种颜色的轻纱,覆盖在女孩的身上,那双白鸽一样的银色的脚,已经被整整齐齐切断了。
她像个小小的银币,像朵小小的银花儿,冷冰冰的,冰清玉洁。我可以肯定她是个处女,她的美是处女的美。
给我跳个舞吧,莎乐美,我求你。只要你给我跳个舞,你便可以向我要求你所想要的东西。
我在等我的奴隶给我送来香水和七道面纱,给我脱下鞋子。
你的小脚会像白鸽子一样,会像在枝头上迎风招展的白色花朵一样……不行,不行,她会踩着血的。这地面上洒着血。不能让她踩着血迹跳舞。
你的美叫我非常烦躁,因此我看你才看得太多。好了,我以后不再看你了。人是什么都不能看的。
给我约翰的头!
我现在要亲他了。我要像咬一枚熟透的苹果一样咬它。
这些句子在程启思的脑子里闪来晃去,像一幅幅破碎而诡艳的图画。程启思忽然发出了一声大喊,冲了出去。钟辰轩仍然呆呆地捧着那颗少女的头,站在那里。他的声音,机械而充满恐惧,也不像是自己的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施思……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