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故事。
我非常感激陈剑河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了我热心的帮助和很好的建议。我认为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虽然我们的友情淡之又淡,但是我相信,我们的友情始终留在彼此的心里。
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什么样的人,就会做什么样的事。的确如此,在我看来,陈剑河是个善良聪明的人,他非常同情弱者,也愿意伸出援手。虽然他的帮助别人的方式也许超越常规,但是却可能却相当有效,我的事就可以证明这一点,我相信他也曾经试图用他特有的方式帮助过别人。
他曾经模模糊糊地跟我提起过一个人,他说那个人为了摆脱痛苦,做了一件残忍的坏事,他不赞成他那么做,却忍不住同情那个人。他既为那个人感到悲哀,又禁不住为他开脱,他说“恶总有恶的理由。”我感觉,那个人似乎对他影响很大,他有一只蝴蝶标本,后来好像就送给了那个人。
他给我看过那个蝴蝶标本,非常漂亮的蝴蝶,有着金箔一般的翅膀,只是那金箔上沾染了灰尘,像一件华贵的旧衣裳,他说它叫暮眼蝶,跟他一样,它讨厌光明和绚丽,只喜欢孤独地在黄昏飞行。其实他一直把自己称为暮眼蝶,经常跟它说话,就像跟内心的自己说话那样,而且他还曾经为这只蝴蝶写过诗。当时我记录下了这几句:
花的美与我无关
海的气息离我更远
我只喜欢我自己的影子
在黄昏默默飞行
孤独是我苍凉的外衣
有时风让我迷失了方向
但我的舞步仍然美丽
即使死去
高中的后来两年,我跟他几乎没什么交往,你也知道,他要坚守他的孤独,而我想过快乐健康的生活,所以我们自然就不来往了
Cindy Dong
林仲杰望着面前的袁桥,这些天由于担惊受怕,东躲西藏,以及一心想逃走的意愿,他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不再西装革履,也不再意气风发,那原先标志性的成稳气质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颓丧、虚脱和不安。眼下,他就像一只落水的鸭子垂头丧气地坐在审讯室中间的木头椅子上。
袁桥是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被找到的,当时他已经买好了第二天早上开往新疆的火车票,并且为了逃避警察的追捕,他还自以为聪明地作了一番彻底的改头换面,所以当林仲杰在警察局走廊里第一次看到他被抓时的新形象时,竟以为是抓错人了。
袁桥脱掉了眼镜,染黄了发色,换上了一身他以前从来没有穿过的缀着金边的花衬衫和宽松裤,并在街边小店买了一双冒牌耐克跑鞋,看上去起码年轻了10岁,林仲杰想,也许袁桥以为这样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警察的眼皮底下逃过,但他不知道,他那过于夸张的打扮和鬼鬼祟祟的表情,反而阴差阳错地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抓捕他的车站警察说,一看见他就知道他有问题,再加上他没有放弃他已经用惯的公文包,那一本正经的公文包跟他那身装扮实在不搭调,任何人看到都会以为公文包是他偷来的。
“你好,袁桥。”林仲杰客气地跟他打招呼,既然对方已经是他手中的蚂蚱,他就觉得没必要再故意炫耀自己的强大。
袁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干吗要打扮成这样?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林仲杰看着他的那身打扮,心里暗暗发笑。
袁桥瞄了他一眼,立刻把目光移向了别处,显然这难堪的问题他不想回答。
“你什么都不想说吗?”林仲杰仍然很耐心。
“干吗抓我?!我又没犯法!”袁桥瞪着他冲出一句话来。
“我们为什么抓你,你应该很清楚。”林仲杰平静地说。
“我没杀人。”袁桥突兀地表白。
“我知道。”
袁桥蓦地抬起头。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林仲杰说。
袁桥冷笑了一声。
“既然这样,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要找律师。”袁桥的声音。
“我们可没在拍电影。你有机会找律师,不过不是现在。”林仲杰平静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透过烟雾他看见袁桥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好吧,你想问什么,就快点问吧。”袁桥急急地说。
“说说那条项链吧。”
“什么项链?”袁桥反问。
“就是我们在你的公文包里找到的那条钻石项链。”
“是有这么一条项链,怎么样?”袁桥故作轻松地问道。
“那是你的吗?”
“算是吧。”袁桥轻声说。因为常年戴眼镜,袁桥的眼睛有点向外突,所以林仲杰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的两个黑眼球在眼眶里频繁地左右移动,他在动脑子,林仲杰想。
“这个回答不够确定,我再问你一遍,项链是你的吗?”
这一次,袁桥沉默了两秒钟后才回答,“不是。”他说。
“那么是谁的?”
“是我女朋友华青的。”袁桥咽了一口口水。
“但你女朋友已经证实,那条项链是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林仲杰说。
袁桥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愤怒地辩驳道:“她撒谎!我从来没送过她项链。也从来没送过她任何东西!”
“既然如此,她在网上出售自己的项链,你有什么必要大动肝火,甚至要把她打得上了医院?”林仲杰仍然很耐心。
“因为她用了我的网名。她不应该把我牵涉进来。”袁桥低着头说。
“那你干吗要逃?”
“我不想再管这类鸟事了!我再也不想跟那个蠢女人生活在一起了,我厌倦了,我要甩掉她!甩掉她,你懂吗?我要换一种生活,那个女人除了坏我的事,她什么都不会!”袁桥一连串地说道。
“甩掉她?就像甩掉你的父母一样?”林仲杰猛然问道。
虽然袁桥曾宣称自己是孤儿,父母早就死在新疆,但为了寻觅袁桥的行踪,林仲杰还是煞费苦心地找到了他们。那对老人就住在郊区的一间低矮平房里,靠做小生意获得的微薄收入勉强度日。两位老人告诉林仲杰,他们是在袁桥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从新疆回到上海的,本想从那以后跟儿子共叙天伦,但这梦想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嫌弃他们身份低微,收入微薄,大学毕业后袁桥就不再跟他们来往,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他的消息了。林仲杰是个传统的人,他平生最瞧不起亏待自己父母的人,所以自从见过袁桥的父母之后,林仲杰对这个人最后的一点好印象也化为乌有了。
听到关于自己父母的事,袁桥显然十分吃惊,他直愣愣地盯着林仲杰,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
“为了找到你,我们去见了你的父母。很可惜他们也不知道你会去哪里,不过他们说你们老家的房子还在,所以我们估计你会回去。”林仲杰冷冷地盯着袁桥,“你不会又说你是孤儿吧。”
袁桥没有说话,他似乎在努力保持镇定。
“他们就是想看着我倒霉!”片刻之后,他终于恨恨地憋出一句话来。
“你是他们的独子,他们拿出所有的积蓄供你读完大学后,你又借口自己要出国,骗他们卖了你祖父留给他们的一间10平方的小屋,你把到手的10万据为己有后就销声匿迹了。他们还以为你出国了呢,其实你根本没有。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这又不犯法!”袁桥反问道。
“是不犯法,但足以说明你是个不诚实的人。”
袁桥深吸了一口气后说:“他们对我有成见!所以我才不想跟他们联系的,等我出人头地后,我自然会加倍补偿他们,但你不能单凭他们的那些片面之词就把我一棍子打死!这太不公平了!”
“当然不止这一件。你说你曾经在联城贸易公司担任市场总监一职,但据我们调查你在那里只是普通的市场部职员,但是你私自印制了市场总监的名片,因为这件事你还曾挨过上司的训。你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私人企业当办公室文员,但是你对别人说,那家公司的老板是你的舅舅,事后你因为这件事被老板开除,你在大西贸易公司任职期间,曾经两次因为接受供货商的回扣而遭到同事举报,你对所有人说,你开了一家市场策划公司,其实你跟华青一起在做保险经纪,我听说你还曾经去过英国。但是我们没在出入境登记处找到你的名字。”林仲杰盯着他的脸,“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袁桥没有回答。
“我再问你一遍,这条钻石项链是不是你送给你女朋友华青的。”
“我没有送给她项链。”他仍然坚持说。
“那你为什么要拿走那条项链?既然不是你送给她的,你为什么要拿走?”
“这两年我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我想拿回来。”袁桥嘟哝着。
“这么说那条项链的确是属于你女朋友华青的?”
“是的。”
“你确定吗?”
“是的,我确定。”
“而你从她那儿抢走了它?”
袁桥再度沉默。
“总不会是她送给你的吧。”林仲杰正在把他推向一个进退两难的陷阱。
“就算是吧。”袁桥终于承认。
“你知道那条项链值多少钱吗?”
“不知道,也许几万块。”
“20万。”林仲杰简短地答道。
袁桥吃惊地抬起了头。
“你殴打你的女朋友华青,并抢走了她价值20万元的钻石项链,抢劫罪加上故意伤害罪两罪并罚,我想你至少会在监狱里呆上10年。”林仲杰笃悠悠地吸了一口烟。
袁桥的脸色很难看。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结案了,你不用糙心,只要签个字就行。”林仲杰说。
袁桥犹豫着。
“我没抢她的项链。”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
“那为什么项链在你那儿?我们是在你的包里找到的它。不是吗?”
“因为那是我的。”袁桥终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