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林仲杰脱口而出。
“当然不会是她本人,因为她已经在11年前失踪了。这个房客很可能用了她的身份证。”简东平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问道,“还记得萧广明吗?”
萧广明?他当然记得那个名字。
“陈剑河就是用他的身份证登记住的旅馆。”
“他是林美云的恋人,11年前,他跟林美云一起外出旅行后失踪了,他们两个也同是建林中学的教师,那所中学就在陈剑河每天上学必经的路上。你不觉得奇怪吗?林叔叔。”虽然是提问,不过口吻却不容置疑。
林仲杰一时无法消化如此之多的信息,但几秒钟后,他就理清了头绪。其实,他只要稍微想一想被他扣到拘留室里的袁桥,他就觉得再为那些旁枝边叶费神完全是浪费时间。
“那又能说明什么?”他不禁要问,“难道你想告诉我,陈剑河跟他们的失踪案有关?”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剑河比任何人都知道内情。”简东平说。
“那又怎么样?即便有人用别人的身份证住进了907室,那跟这案子又有什么关系?”林仲杰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说什么,他想快点拉入正题,“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逮捕了袁桥。”
“我知道。”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调查他们的中学教育背景和家庭背景。”
“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逮捕袁桥吗?”林仲杰没好气地问道。
“我知道,你认为他就是凶手。”
“那你为什么还要调查那么多不相干的事?”
这问题让简东平沉默了片刻。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的结论。”最后,简东平淡然地说。
“你的结论?”林仲杰立刻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么说,你并不认同我的结论,是不是这样?”
“我没这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还有一点怀疑,该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已经很接近了,非常接近了,但是还需要一点时间……”简东平梦幻一般地回答道。
林仲杰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林仲杰听到对方说了一声“晚安”后挂上了电话。
“我只知道,有一天他从外面带回来一大堆资料,然后就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看了好几天,他没告诉我那是些什么东西,这小子口风紧得很,不过我想大概跟你们的案子有关系,后来他好像又到雨花石公寓去过几次,大概又是找邻居聊天,对了,有一天,他还跟我提起过那个旅馆服务员的同居男友。”
“陈伟刚?”林仲杰很吃惊。
“大概就是这个名字,他好像去找过那个人。”
“他找陈伟刚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查案喽。”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简其明点了点头。
“不过,我猜他肯定挖到了什么。你知道他们这些干记者的,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公布自己的消息的,这才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好了别提他了,还是来说说你的网中之鱼吧,怎么样?他招认了吗?”
林仲杰摇了摇头。
“还没有?”简其明再度问道。
“他不承认自己杀了人,只承认在房间的床底下捡到李今的项链。”
“太没说服力了。”
“我想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最后总会招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简其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说如果,难道你怀疑不是他干的?”
“的确,说这个人渣会杀人我一点都不吃惊,但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如果是他杀了李今,那么陈剑河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呢?他为什么要跟他姐姐承认是他错手打死了人呢?当他从报纸上得知李今被杀的惨状时,他为什么不站出来?他又为什么要跟袁桥在旅馆见面?我实在猜不透。”自从逮住袁桥后,这些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林仲杰,他并不是怀疑自己判断失误,但是这些问题的确需要合理的解释,不然这个案子就不能算完。
“你认为袁桥是趁陈剑河离开后才溜进房间杀死了李今,是不是?”简其明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对,只能是这个时候。”
“我也觉得合情合理,在他接到李今的短消息兴冲冲赶到家时,却发现自己再次被这个女人骗了,像他这样容易冲动的人,很可能会立即决定实施报复。”
“对,我也这么想。但问题是陈剑河是什么角色?”
“会不会是这样呢。”简其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当他发现自己受骗后,他就回房间取来两罐加入迷药的咖啡貌似热情地请陈剑河和李今喝,等他药倒他们后,他故意将李今的衣服都脱下,造成李今被侮辱的假象,然后他等陈剑河醒来后,就谎称是陈剑河企图侵犯李今,记得吗,尸体被发现时,她的确衣衫不整,陈剑河在迷迷糊糊当中接受了这个现实。后来袁桥可能借李今要找陈剑河算账为理由,支开了陈剑河。等陈剑河离开后,他就动手杀了李今。”
“那么陈剑河要对他姐姐说,他打了李今呢?如果照你的说法,他应该求他姐姐帮其咨询性侵犯方面的法律条文才对。而且,如果是喝了他的咖啡后产生的问题,那么很明显就是他的咖啡有问题,他该如何向陈剑河解释这一点?”
“他完全可以说他不知道咖啡有什么问题,这很好搪塞,至于你说的第一点,别忘了,他姐姐比他大15岁,对他来说,那女人跟他的妈没两样,当儿子的怎么好意思跟妈说自己企图强奸一个女人呢?何况陈剑河这个人本来就很少跟他的姐姐说心里话。”简其明想了一想后,又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哪种可能?”
“袁桥告诉陈剑河,当陈剑河在跟李今拉拉扯扯的时候,李今不慎跌倒,这造成了她头部受伤使之昏迷。”
林仲杰注视着简其明,渐渐被他的话所吸引,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凭什么这么相信袁桥?难道任何一个人说他对某人意图不轨,并施以暴力,他就相信了吗?面对如此重大的指控,他难道不该好好想一想吗?”
“也许袁桥丢下咖啡后,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他们的房间,然后等他们昏迷不醒后才回到这个房间脱下李今的衣服,推醒陈剑河。这让陈剑河感觉事情发生的时候,袁桥的确不在房间里,然后他可能绘声绘色地告诉陈剑河他‘看见’的一切,为了让陈剑河相信,他还可能杜撰了一些情节,总之,他最后说服陈剑河他只有立刻离开才是逃脱罪责的最好办法。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说服?”
“这很容易。他只要设法让陈剑河相信,假如他离开,李今就无法证明他曾经企图对她做什么。他只要说李今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没人相信她会被侵犯就可以了,我们知道李今的男朋友的确很多。他也许还会冒充智多星给陈剑河出主意,比如他可以说,只要为李今穿好衣服,李今就没办法告他意图强奸,因为强奸根本没成功,而且衣服也没有撕破的痕迹,所以也就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要找他的麻烦,只有利用她头上的伤。袁桥说服陈剑河,李今可能根据这一点来控告他殴打她。”
林仲杰并不信服这种说法。
“如果陈剑河当时确定李今是可以醒过来的,而且他相信自己真的意图侵犯李今的话,那么他应该知道无论他是否选择逃开,一旦李今醒过来,他都无法逃脱,李今总不会丧失记忆吧。”林仲杰说。
“女人很可能为了面子而隐瞒被性侵犯的事。”简其明仰头靠在沙发上,“如果她知道不可能在这一点上告倒对方的话,的确可能另辟蹊径。”
“真的会有这种事?”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很多在办公室受到性侵犯的女职员后来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就是找别的办法报复。毕竟关起门来,谁能说得清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别说只是是摸摸碰碰,就算是真刀实枪地干一场,也没办法说一定存在强迫,法律是讲究证据的。”简其明朝林仲杰邪恶地一笑。
“那好,就算陈剑河最后被袁桥说服,那么当他从报纸上看到李今被捅成了马蜂窝还被割了舌头,如果这些事不是他干的,他为什么保持沉默?”林仲杰喝了一口饮料。
“他担心自己一现身就成为替罪羊。他自己当然很清楚,这样匆匆忙忙地离开,实在太让人生疑了,所以我想,尽管他心里七上八下,但权衡之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我猜他肯定曾经联络袁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袁桥可能约他出来,并且答应告诉他一切。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跑到那家小旅馆去的原因。”简其明旁若无人地把脚搁在面前的茶几上,十分有把握地说。
“不错,这理由的确能够将陈剑河骗出来,”林仲杰同意这种说法,之前他也曾经想到过,“但袁桥是怎么令陈剑河写下那封遗书的?那确凿无疑是陈剑河的笔迹,袁桥不可能代笔。”
“我想答案只有一个,袁桥告诉他,当陈剑河离开后,他发现李今已经死亡。而当他发现这个事实后,也马上就离开了,所以他对那些刀伤一无所知。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他可能一再强调无论陈剑河是否自首,最后偿命的总是他。这足以让敏感脆弱的陈剑河精神崩溃,所以他才会写了这么一封信。”简其明发表完自己的高论,发现林仲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不禁好奇地问: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陈剑河的智商究竟有多高?”
“什么意思?”
“在你的故事里,他简直笨到家了,不是吗?”
“你是在怀疑我的推论吗?”简其明坐直了身体。
“故事听上去还蛮合情合理的,就是太戏剧化了,我不敢相信一个脑筋正常的人会在自己毫无印象的情况下,完全听信另一个人说自己杀了人,而且他们两人也不是什么深交。”林仲杰想了一想又说,“我倒觉得,如果事情正好相反,也许更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