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宝用手托着脸一脸茫然。
“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去怀疑她,在我的眼里,她是个顶热心顶善良的人,你从什么地方看出不对劲的?”
“你看谁都觉得是好人。”郁洁在一旁奚落道。
“是她透露陈剑河有可能是同性恋,也是她告诉我郁洁跟李今曾经为了你吵得不可开交,也是她告诉我,李今在案发的那天上午打电话约你出来,同时,她还告诉我是袁桥和陈剑河合作作案。因为她给了我太多的信息,这反而引起了我的注意。”简东平注视着王英宝说道。
“想不到心直口快,没头脑的她她却是我们中心机最深的一个。”郁洁感叹地说。
“其实那些酒瓶才是她最大的失误。”简东平的这句话立刻吸引了张兆勇的注意。
“怎么回事?”张兆勇紧张地问道。
“你曾经告诉我,在你们作弄陈剑河的时候,你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藏了什么。别的人藏了什么,她的确不知道,因为那些东西都太小了,不可能一下子发现,但因为她那次也是打开衣橱把衬衫拿出来,而且她是在你之后进去的,所以她一定看见了那些放在衣橱里的酒瓶,也许她还看见你悄悄从客厅里拿着酒瓶进入陈剑河的房间,所以她就利用了这点,在作案那天她故意也如法炮制,她认为这样能让警方意识到陈剑河是个心理健全的人,这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如此残忍地杀害李今,而假如警方起疑心的话,也会首先怀疑到你们,因为把酒瓶放在他衣柜里的不是她,她完全可以推说自己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两全其美。”
“这个贱女人!”张兆勇禁不住骂道。
“她可真是用心良苦。”郁洁叹息道。
“事实上,她再怎么仔细,都会留下破绽,我记得在她订婚的那天,她提到了陈剑河喝了毒咖啡,但我们之前也从来没透露过这一点,她怎么会知道呢?另外,我还记得她说,袁桥和陈剑河,他们是一个抹脖子,一个当切肉工,她怎么会知道李今的脖子上被抹了一刀呢。我想那天她是太兴奋了,一方面因为那天她订婚,一方面她以为袁桥已经被认定是凶手,所以她才会那么疏忽。”简东平缓缓地说。
吴立帆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简东平。
“如果你早就发现她有问题,为什么还眼睁睁看着我跟她订婚?”
“因为在那之前。我只是怀疑而已,我还没找到证据。”简东平答道。
“所以你故意告诉我袁桥被抓的事,好让她放松警惕是不是?你真是太阴险了。”吴立帆气呼呼地拿起包往门外走去。
简东平在他背后平静地说:“你知道当时陈剑河为什么会约你见面吗,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跟李今的关系那么感兴趣吗?因为他知道王盛佳对你的感情,他担心你在玩弄她。”
吴立帆回过身来注视着他。
“这么说,当时你就开始怀疑她了?”
“是的,因为我知道陈剑河不会喜欢李今这种类型的女人,所以如果他是为某个女人担心一定不是李今,而当时跟你关系最密切的女人,就是你的烹饪班同学王盛佳。”
吴立帆盯着他足有两秒钟,最后他什么话都没说,摔门出去。
吴立帆的怒气让整个房间都沉默了下来。
“他是应该生气。”片刻之后,郁洁说。
“对,现在最倒霉的就是他了。”张兆勇的语调轻描淡写。
简东平没有说话,他的确感到有点对不住吴立帆,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又能怎么做呢。现在,他只能乞求吴立帆尽快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毕竟他还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简东平正兀自思量,耳边忽然传来王英宝的声音。
“那么那只什么暮眼蝶呢?你是说陈剑河把它送给她?”王英宝问道。
简东平沉默了良久才回答。
“不,他没有直接送给她,我想他是将它放在一个与她命运相连的地方。”
“什么地方?”郁洁问道。
简东平朝郁洁温和地一笑。
“我想很快就会找到的。”他说。
王盛佳始终一言不发。但林仲杰并不在意,他已经不期待再从她口中得到什么,该知道他已经全都知道了,他可以理解她此刻万念俱灰的心情,他甚至还有点同情她。在简东平把那张照片给他之前,他绝没想到,凶手竟然是这个看上去有点傻气的短发女孩,但就像是做拼图游戏,一旦找到了最重要的那块,要找到其他的那些就变得容易起来了。
这案子让林仲杰在局里名声大震,就连那一向态度傲慢的年轻上司,如今在走廊上碰到他,也客气地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甚至还在大会上公开表扬他尽忠职守,一想到这些,他就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产生了某种复杂的感情。
“你在想什么?”林仲杰温和地问道。
王盛佳没有回答,这几天她瘦了很多。
“你们去过我家了吗?”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问道。
“对,我们去过了。”林仲杰在逮捕王盛佳的当天,就去了王盛佳的家。
“我妈他们有什么反应?当他们听说了我的事?”王盛佳似乎觉得这个问题颇为有趣。
这是一个不幸的家庭,这是林仲杰拜访王家之后的总体印象。很明显,这个家庭的主宰者是王盛佳的母亲,一个圆脸盘,说话尖刻,面貌凶恶的女人,她的儿子,也就是王盛佳的弟弟跟她长得很像,说话蛮横无礼,几乎每句话都像是在跟人吵架,只有王盛佳的父亲对他稍微客气一点,但那是一个毫无地位的男人,在这个家庭里就像一个模糊的影子。
“让我猜猜,当我妈听说我的事后,第一句从嘴巴里吐出的话就是,这个表子!对不对?”王盛佳的眼睛里涌出笑意。
这个表子!这句话的确让林仲杰印象深刻。他不知道怎样的母女关系,会让这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他只得笨拙地问道:
“她是不是不大喜欢你?”
“她喜欢我弟弟。”
“这就是你住出来的原因?”
“对,我也不喜欢她。所以我改了名。我妈姓林。”王盛佳简短地说。
“你不是因为萧广明才改名的吗?”林仲杰问道。
“当然不是。”王盛佳冷静地说。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们找到他们了吗?”
林仲杰知道,她指的是萧广明和林美云。根据简东平提供的信息,几天前,林仲杰在距离上海300多公里的一个僻静山区找到了萧广明和林美云的尸体。
“找到了。”他答道。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堆白骨了吧。”王盛佳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就这么恨他们吗?”
王盛佳注视着前方,没有回答。
“你们是怎么找到他们的?我自己都记不得那个地方了。”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
“你知道吗?陈剑河去过那地方。”林仲杰注意到王盛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我们在他那里找到一张自制的地图,那里面标明了位置,到达的方法,和周围的醒目标志,他还在那张地图上方写着‘暮眼蝶的安息地’,所以我们猜测那就是你埋尸体的地方。”
“结果呢?”王盛佳凝视着他。
“的确是那儿,我们还找到了陈剑河的暮眼蝶标本。”
“他把标本放在哪里?”
“两具尸体的中间。”
王盛佳目光呆滞,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
“这我没想到。”她说。
“简东平说,陈剑河一心一意想要进入你的生活。”
王盛佳把目光移向别处,然后轻轻地一笑。
“怪不得他一直叫我蝴蝶,我以为他是花痴呢,原来他以为我是他的同类。”
“你一直知道他对你有意思吗?”林仲杰不禁问道。
“那是大学时候的事了,有一天晚上,我们在校园里碰到,当时我心情不太好,于是他就陪我说了会话,那天我们聊得很愉快,他一直在赞扬我,说我漂亮,可爱,善良,所以我很开心。最后他请求我允许他叫我蝴蝶,因为他说,他知道有一种蝴蝶很像我,有人这么看得起我,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他并没有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王盛佳苦笑着说。
“你们怎么会一起去租李今的房子?”林仲杰突然开始怀疑那不是巧合。
果然,她说:“是他打电话告诉我的,他跟我一直有联系,我当时正好想租房子,于是他就告诉了我,他确实对我很关心。我确实对他够坏的。”王盛佳露出愧疚的眼神。
“看来的确是这样。”林仲杰点了点头。
王盛佳叹了一口气。
“我大概还能活多久?”她突然问道。
“没多久了。”林仲杰坦白地说。
“我知道,所以我想我该写封信给简东平,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转达。”王盛佳恳切地望着他。
“你不想给你的未婚夫写封信吗?”林仲杰问道
王盛佳思考了片刻,然后朝他惨然一笑,
“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她说。
简东平赤裸着上身舒舒服服地躺在遮阳伞下闭目养神,他的身边放着最新一期的《信》周刊、1瓶运动饮料和一条遮阳毯,这是大半年来,他第一次享受休假的乐趣,在这之前,他刚刚从边境的高山地带采访回来,因为他的车在半途抛锚,他不得不推着它走了近五公里,又加上他本来就不擅长登山,所以到现在他满身的肌肉仍在隐隐作痛。
他从杂志上看到,泡温泉对恢复肌肉疲劳大有帮助,而他听说这个海滨浴场恰巧有温泉开放,所以他一交完稿,便马上申请了休假驱车来到了这里。但他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温泉池太小,人又太多,所以最后他只得放弃初衷,改作阳光浴,他相信温暖的阳光对他的肌肉一样有好处。
他正闭着眼睛想心事,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这让他颇为疑惑,在这个海滨浴场,谁会认识他?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影在眼前晃动,隔了一会儿,他才认出那个人,原来是吴立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