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安昕低下了头,脸色有黯然的表情。“我们并不是存心要害死他的。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毕业。那个建筑工人从我们学校的建筑工地的高楼上摔了下来,脊柱粉碎性骨折,眼看著这一辈子都瘫痪了。这样的情况,还不如死了的好。我们那时……正在做一个实验。我们就想说服他成为实验对象,代价就是给他一笔钱。那个工人有个女儿,他对这个女儿爱得像珍珠一样。他想著自己反正也这样了,活著不如死,於是……”
程启思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的事。”他斜著眼睛看了看锺辰轩,“这其中自然也有你一份了?”
“没有我。”锺辰轩回瞪了他一眼,“我当时在另一个地方实习,我们的导师是不同的。这可不关我的事,只是後来毕业的时候喝酒喝多了,听他们说了些什麽,又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程启思说:“那……是哪些人?”
锺辰轩说:“安昕,文桓,方琳娜。”他笑了笑,“方琳娜你总不该陌生吧?”
他沈吟了片刻,说:“我想,如果不是方琳娜意外地死亡了,今天她一定是会跟安昕一起来到希望号的。所以,安昕落了单,而别的客人都是成双成对的。这也算是那个……暗中的策划者,预料不到的一件事吧?”
安昕慢慢地说:“辰轩,你认为那个人是谁?”
“这很难说。”锺辰轩说,“我不认为你们当时那件事做得很隐秘,连我都隐约地听到一些风声,如果有人存心要打听,应该是可以打听出来的。只是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那个建筑工人的尸体也早火化了,再要找什麽证据也不可能了。安昕,不可能有证据指证了,你为什麽还要来呢?”
安昕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满是威胁的意味。对方说,不要以为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要以为尸体火化了就万事大吉了。如果我不来,我是承担不了後果的,我只会跟方琳娜一起早早地下地狱。我……我承认我胆小,我确实不敢去赌搏。”他突然抬头盯著程启思和锺辰轩看,“那麽你们呢?你们也是因为相同的原由而来到这里的麽?上船的十二个客人,除了不见踪影的莫小姐和伍先生之外,都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被那个幕後操纵的人聚集到这里的?他想干什麽?”
锺辰轩冷冷地说:“他想干的事,难道不已经在开始进行了?文桓死了,龙宇也死了。接下来,是我们中的哪一个?”
程启思和安昕同时打了个寒噤。虽然是在临近正午的豔阳暴晒下,但人人心里都透出了一股寒意。锺辰轩的脸,在这样的阳光下,依然十分苍白。
“我觉得奇怪,真的觉得很奇怪。就算来到希望号的每个人,都是曾经有过前科的人,现在有人想为此复仇,但也有一点不能解释。比方说,你安昕的仇人,就跟启思的仇人决不一样。除开‘莫小姐’和‘伍先生’之外,船上有十名客人,也就是说会有十个复仇者。这……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程启思说:“也许有一个人,像《无人生还》里那个法官一样,想要代替别人复仇。”他并不太相信自己的这个解释,但目前也实在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安昕忙问:“是谁?是我们之中的谁?”
程启思打了个哈哈。“这个就要问你们了。你们都是心理专家,现在能不能从这十二个人里,分析出一点什麽来?”
“我心里很乱。”安昕苦笑地说,“我根本没有办法仔细去观察,去思考。”
程启思重重地说:“可是这时候必须观察,必须思考!”
锺辰轩忽然说:“我下去找点东西。”也不等其他两个人答话,他就匆匆地消失在了船梯口,扔下了程启思和安昕两个人。
程启思双手放在栏杆上,望著碧蓝的海水。船前行得很平稳,几乎感觉不到太大的颠彼。他转头看著安昕,慢慢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不敢当。”安昕一瞬间又恢复了几分往日倨傲的态度。“什麽问题?”
程启思说:“关於文若兰的事。”他看到安昕的面上现出了惊讶的表情,又说,“你曾经告诉过我,文若兰的画作,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你由此分析,她具有某种程度上精神不平衡的现象。你说的是真的麽?”
安昕回答:“她具有人格分裂的某些典型特征。这一点是无须置疑的。我对文若兰很感兴趣,但因为她的身份,又不能太多地接触她。文桓和锺辰轩都一直很小心地保护著她。不过,我常常有一种设想,虽然我这种设想常常被我自己都视为荒谬。”
“什麽设想?”
安昕沈吟了一下,才说道:“我设想过,除了一个文静、端庄、如同幽兰的文若兰之外,还有一个属於黑夜的文若兰。只是,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我的这个理论,因为文桓和辰轩决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属於黑夜的文若兰?”程启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那个文若兰是什麽样子的?”
“通常来说,人格分裂的患者,他的两个人格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安昕说,“如果按照这个原则来判断,这一个文若兰可能就是个很放荡的女人。因为她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端庄、文雅、纯洁……如果你见过她,你也会有同样的印象的。”
程启思紧紧地咬住了牙。“辰轩自己怎麽想?”
“我不会知道他怎麽想。”安昕说,“但是我能想到的,他一样也能想到。文若兰突然的死令我们都很吃惊,我跟琳娜的分析结果,是认为她无法平衡这两种人格,最终选择了属於‘水’的美丽死亡。但是事实究竟怎麽样,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盯著程启思说:“你怎麽会突然对文若兰的事的这麽感兴趣?她的死,是不是也跟我们这次遇上的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