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扔进来一颗冒烟的手榴弹,立刻使几十名匪徒炸了窝。麻子陈历声喝住了他们:“你们眼下往外冲只会白白送死。现在汪司令正领着几十名弟兄去烧城北的粮库,等汪司令得手时我们再开始突围行动或许会捞条活命。趁这会儿闲着——”麻子陈忽然阴险地怪笑了几声,拔出一把匕首扎在桌子上,环视了一圈后杀气腾腾地叫道:“我要清除共党派来的奸细,把他的心肝挖出来看看是红是黑。”人群里一阵骚动。沉默中麻子陈拖着长腔叫道:“回春药房的老板来了没有哇?”这时扬平看见曾玉斌慢慢挪到了窗口,飞身跃出了窗外。由于事发突然,匪徒们慌忙中胡乱开了几枪,……
五
周强心里分析了当时的情况之后,问扬平:
“你见过‘花蛇’吗?”
扬平想了一会摇摇头:
“也许见过,他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他!”
周强正要问那个小头目是怎么知道货栈被包围时,一个年纪约三十初头带着大口罩的女大夫进来要给扬平换药。周强认出她是刘医生。忙问:“刘医生,曾玉斌最后是你负责抢救的吗?他的伤势请你跟我说说,”刘大夫对周强提的问题似乎有些不高兴,她一边收拾着托盘里的医疗器械,一边用不自然地语调说:“曾同志送到医院时已经不行了。背部伤和腿上的骨折都不要紧,胸口上的那一枪才是致命的。枪口离得那么近连衣服都烧黑了。”周强看问不出啥东西了,就吩咐门口的哨兵提高警戒便离开了。刚走到病房门口,正巧碰郑书元,周强顺口说了句:“老郑,尽快把扬平的伤治好,他会给我们提供重要线索的。”谁知就是这几句无意中说出的话,竟要了这个刚想悔过自新的特务的命。
凌晨,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把周强从沉睡中惊醒,值班人员告诉他:医院打来电话,说扬平几分钟前服毒自杀了。周强用冷水洗了洗脸,想让自己从疲困的昏沉中清醒过来:他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扬平,怎么突然会想到自杀呢?
等他赶到病房时,郑医生、刘医生和两名护士正忙着抢救,老郑那闪闪发光的镜片刹时间让周强心头人豁然明亮,他脑海里响起了刘医生说过的话:“枪口离得那么近连衣服都烧黑了……”周强命令郑书元:“你快去监狱捡查其他几个犯人的衣物,千万不能再有人自杀了。这里让刘医生来处理。”老郑看了看垂死挣扎的扬平一眼,镇静地走了。
周强立刻叫来警卫战士,问他是谁最先知道扬平服毒的,那个小战士说是郑医生来查房时发现的,又问他郑医生来了有多长时间,小战士揉了揉熬得红肿的眼睛有些慌乱地说:“我、我记不清了。”周强没有再说什么:战士毕竟太年轻,在老奸巨猾的“花蛇”面前,不是连他也被蒙骗了很多真像吗?但蛇就是蛇,只要它爬出来活动总会留下痕迹的。
在扬平尚未僵硬的颈部下边,一处不显眼的领角,周强找到了特务们“报效党国”惯用的伎俩:藏有剧毒药物的夹层,不过里面早就空了。帮人升天的“成仁丸”不用说已经进到了扬平的肚子里。但所有这些做得都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人难以相信。试想:扬平既然要自杀,怎么会一脸惊恐万状的表情?曾玉斌胸口怎么会从前面打伤,又为何枪口离得那么近?还有,曾玉斌打进敌特内部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又是谁在最后关头出卖了他?可以肯定匪徒们是在开会后才知道曾斌的身份的,那么有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情报透露给敌人呢?
周强感到身边那条披着伪装、吐着毒信子的“花蛇”正在蠢蠢欲动:
“我要照准它的“七寸”狠狠打下去。”
当刘医生打断他的思路,告诉他扬平无法抢救时,一套“引蛇出洞”方案形成于周强的心中,虽说有些冒险,他还是决心去试试。
六
第二天一早,周强派人把郑医生叫来,十分抱谦地对他说:“老郑啊,刘医生这两天恐怕有别的任务忙不开,她的工作你先找人顶替吧。”郑医生扶了扶眼镜不解地望着周强,周强解释说:“我准备把扬平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由刘医生亲自护理……”老郑有些吃惊地问道:“怎么,扬平没、没死?”周强轻松地笑了笑:“算他小子命大,要不就是那点药不够劲,或者是刘医生医术高明,反正扬平快脱离危险期了,也许明天一早就能说出我想知道的情况呢。”老郑也异乎寻常地高兴起来,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以后,便心神不定地走了,平时很稳重的他刚走到过道里就和别人碰了个满怀。
深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点,万籁俱寂。
医院角落的一间特护病房内,刘医生和两个女护士在忙碌着。布幔后面,人影在灯光下晃动,不时听见有呕吐呻吟声。当一切平静下来后,刘医生走出来对护士说:“暂时没什么事了,你们先照看一会。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她一走两个护士聊了几句,也熬不住打起了瞌睡。守卫进屋看了一眼,带上门出去了。
夜更深了,窗外的树枝被风刮得呜呜咽咽。
这时,纱窗的插销被一只手轻轻拨开,随即跳进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他带着一副大口罩,两眼在镜片后面闪着凶光。来人扒开白布裆看看熟睡的护士,回到病床前见面向墙壁的患者仿佛在昏迷中微弱的喘息着,便从衣袋里掏出一管针剂,打进了高高悬挂着的输液瓶里。他想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走了之,却不料躺在病床上的人突然跳起来站到窗口,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一看吃了一惊:这哪里是扬平,这不是周强的警卫员小赵吗?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但他不死心地掏出匕首要做困兽之斗。
可是他在擒拿格斗上根本不是小赵的对手,没过几招便被摁在了地上。
早就在隔壁坐阵的周强估计戏演得差不多了,便带着两个精神抖擞的警卫战士推门进去,亲手把那人捂得严严实实的大口罩摘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说道:“怎么是你呀,老郑?”郑书元竟然厚着脸皮还要为自己辩解:“周科长,这是误会。我不过是想来看看扬平抢救过来没有。”周强取下输液瓶问他:“你这么费心,是想让他死呢,还是想让他活?”郑书元张口结舌没话说了。正说着,几个战士押进来一个胖老头,周强郑书元:“你认识这个他吗?”姓郑的绝望地摇摇头。周强讥讽他道:“这就怪了,在我们包围茂昌货栈时,难道不是你趁机找到他,让他去给匪徒报信的吗?”紧接着周强愤怒地质问他:“难道不是你出卖了曾玉斌,而后又害怕他揭穿你于是下了毒手吗?你这条军统宦养的‘花蛇’!蒋介石窜逃台湾前,你混入国民党的起义部队打入我军,妄想策动土匪暴乱以图东山再起,别以为你玩得很高明,其实早早晚晚有被铲除这一天!”
在威严的公安战士面前,“花蛇”终于绝望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