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刚喜欢玫瑰香,但对栀子花香过敏,一旦闻到,就会头晕恶心,严重时还会晕倒——在浴缸里晕倒,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当然,仅仅是这些还不够,人类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习惯。我知道苏刚的女友每次幽会时的习惯路线,就故意在那条路的路口追尾,还大吵大闹造成交通堵塞;我知道那个女孩一定会打电话告诉苏刚,她因为堵车会晚点到;我知道,苏刚会习惯性先倒一杯红酒,然后冲澡泡玫瑰浴等待心爱的人;我知道,苏刚一定会因此而死去。
如果不如我所料,警方会认为苏刚是因为醉酒后泡浴淹死的,就算查出他对栀子花香过敏,那应该也是意外吧?毕竟整个酒店用的是同样的洗发水。
苏刚的尸体可能会被两种人发现:一是他的女友,二是酒店的服务员。
我抬眼看了看手表,中午十二半点。看来,他的女友昨晚到达酒店后叫不开门又打不通电话,就误以为苏刚有临时状况不方便约会离开了,毕竟他是已婚的人。那么,现在已经过了退房时间,酒店的服务员应该已经在浴缸里发现苏刚尸体。我坚信,即便已经死去,苏刚的身体仍是性感诱人的,尤其在漂浮的玫瑰花瓣下,应该算得上香艳吧?
如果警局的动作够快,我会在半个小时后接到“噩耗”,警方应该会对我做一些例行的调查,但这没什么可担心的,“谋杀”两字的精髓就在于“谋”字,为了不留痕迹地杀死他,我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不可能被发现的。
下午一点的时候,我期待的噩耗没有如期而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仍旧毫无动静。
晚上八点时,一切仍旧是平常的样子。
第二天早晨七点,苏刚的活人没有回家,死讯还是没有传来。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3.
已经第六天了,苏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手机关机,信用卡消费也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第七天的时候,我实在按捺不住,去警局报了失踪。可警察们对此并不重视,光是那些有可能被拐卖的失踪儿童和因叛逆而离家出走的少年就已经令他们焦头烂额了,谁会在意一个消失只有六、七天的成年人呢?——“也许他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你好好想想,你们的婚姻生活最近是不是给了他太大的压力?”警察漫不经心地说。
于是,我只好自己找。他常去的网吧,他经常打球的球场,他曾彻夜泡过的KTV,甚至我还在他沉迷着的那款网络游戏里创建了个小号,满世界叫他的角色名字。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找什么,是找他的人?还是尸体?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决定,如果他下一秒就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将原谅他曾对我做过的一切,给他钱、给他自由,给他和他的爱人幸福。因为就算过往的一切都是骗局,他毕竟让我享受了三年的幸福,虽然爱是假的,但那些快乐是真实的。
可是,已经一个月过去了,苏刚还是杳无音讯。
我也曾想过,可以凭借和那家酒店的合作关系,拜托他们让我查看下事发当天的酒店监控录像,可我终究没有那么做。万一苏刚真的死了,且是死于栀子花香,那么我查看监控的行为,无疑是为自己增添嫌疑。
万般无奈之下,我将那个女人约了出来。
她叫柳眉,是一个纤弱白净的女孩,头发很长,眼睛很大,看起来又柔又软,似乎轻轻一摸,就能掐出水来。她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坐在我对面,紧紧捧着咖啡杯,就像里面装的不是咖啡,而是能赐予她勇气和力量的神奇药水。
“苏刚是不是在你那里?”我开门见山,“别否认你们的关系,别否认这几年你们一直保持关系,我只是想知道,苏刚在不在你那?”
柳眉手里的咖啡晃动了一下,怯懦地说:“没、没,我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了。”
“多久?”
“两个多月吧……”柳眉的声音很低,颤颤的,莫说是我,恐怕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撒谎吧。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已经决定和他离婚了,并且会给他一笔钱。所以,如果你有了苏刚的消息,请马上联络我,这对你没坏处。”
柳眉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
4.
苏刚的尸体终于被发现了,在他失踪的第46天。
那是一个废弃的鱼塘,四周长满了杂草,还有一两具野狗的尸体。他被墨绿色的水草包裹着,浮肿、褶皱,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我一直筹谋着如何杀死苏刚,一直期待着他的死讯,一直担心自己在他死时无法痛哭流涕。可是,当我真正看到苏刚的尸体时,内心的悲痛却如崩裂的堤坝一般汹涌奔流,那种悲痛难以言喻,既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恨,只是一种单纯的、莫名其妙的痛。
警方根据苏刚失踪那天的电话记录,很轻松就查到了他曾入住的酒店,而我也光明正大地看到了那段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