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没有跟姚远打招呼,自己开车来到了青萝山附近的那条公路。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又并非节假日,附近没有一个人影。那几块石头仍然摆放在熟悉的位置。我狠了狠心,用铁锨将石头拨开,一锹一锹地挖开了泥土。恐怖片中尸体不见了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杨峻”仍然安静地躺在坑里,只不过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我捏着鼻子用他的衣服把骨头包起来,刚走近车子,忽然发现公路对面的树林里,一个女孩呆立在树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脸色苍白得可怕,看到我,她“啊”的一声大叫,跑走了。
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如果她朝林子里跑,也许我根本追不上她,可是她慌乱之下,却沿着公路向前跑,可能她下意识以为公路上没有障碍,速度比较快。
但再快也不会快过汽车。
我迅速钻进了车子,发动,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矮小的身影。我仿佛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控制住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油门,在“轰轰”的油门声中,她就像是被收割的稻草一样倒下了。
我把她的身体抱起来,塞进后备厢里,又钻进了车子。我开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区,又花了半个小时,用铁锨挖了一个深坑,将她埋了进去。我又开车跑了一个小时,将杨峻的骨头埋在另外一个地方,做这一切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切就像是在心中预演了几百遍一样熟练。等到一切都忙完,我开车回家,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时候,仍然十分镇定,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进化得如此神速。
但愿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在那个周三的下午,电话铃声又魔鬼般地响了起来:“真是太残忍了,将你杀死埋在这里,你的妻子却一直跟别的男人调情,太可恶了!我一定要报警,这个邪恶的女人!”
短短几句话,我的心坠入地狱。
为什么明明是恐吓,却一句也没有提到过钱?又为什么说过好几次要报警,但好像一直又没有报警?为什么对方一直用跟杨峻对话的口气说话?难道……杨峻,他,还在这栋房子里?电话是打给他的?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场景:每个周三,电话响起的时候,杨峻静悄悄地站在我身边,将耳朵凑过来,微笑着,跟我一起接听那个电话……
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则我真的会疯掉!
我拼命摇头,想把所有恐怖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整件事情当中,似乎只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真相和细节,那就是姚远。杀死杨峻的时候,他在场,而杀死那个女孩的时候,他不在场,所以威胁电话便只提到杨峻的事!
前两次的电话提到了被埋在地下的杨峻,第三次的电话提到了凶手,而第四次的电话则威胁要报警,这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让我的情绪崩溃,始终处在恐惧中!
我的大脑迅速运转着,近期他似乎对我越来越冷淡,信用卡的消费也越来越大,或许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去拿着我的钱做人情!或许打电话给我的人,就是他的情人!我再也受不了这种让人发疯的日子了!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发疯大叫。
我仿佛听到了钥匙的声音,大门打开了,姚远哼着歌,拎着一袋水果走了进来。我恨他那一脸轻松的表情,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担心的事。我看了看他的手腕,没有我送他的手表,只有一个陌生的手链!
电话骤然又响了起来,“叮铃铃!叮铃铃!……”像是某个邪恶的信号,仿佛在催促我!
这个可恶的男人!我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狠狠地扎进姚远的胸膛,他发出一声惨叫,掉头朝门外跑去,我追了出去,又在他的背上连刺了几刀,他满身鲜血,倒在地上,隔壁的邻居大姐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然而我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一刀又一刀刺在他的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像是喷泉,热热地喷在我脸上,我麻木地舔了舔嘴唇,有点腥,有点甜。
“这下你再也打不了恐吓电话了!”我喃喃地说。
我木然地呆坐在姚远的尸体旁边,像是完全事不关己的外人。屋外的草坪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对着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
警察赶来的时候,房子里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我满身鲜血地站了起来,慢慢走过去,拿起听筒,邪恶的铃声虽然而止:“喂,您好,是杨先生吗?非常抱歉打扰您,我是一名单亲妈妈,我有一个女儿,平常的娱乐就是看电视。两年前,她从朋友那里拿到了您的电话,特别高兴,因为她是您的忠实影迷,但不幸的是,之后不久,她出了一场车祸,智力受到了严重损伤,连话都说不清楚,最近,地方电视台开始每周三播放您以前那部被妻子杀掉的侦探片,从那天起,她就经常溜出去,后来我才发现,她一直在打电话骚扰您,我虽然尽力阻止她,但一个人能力有限,还是会经常被她偷溜出去。如果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在这里郑重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谅一个辛苦的妈妈和一个不幸的女儿。喂?请问您还在吗?我想亲自登门道歉,请问您有时间吗?喂?喂?请问您还在不在?……喂?”
听筒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已经被染得鲜红,电话那头还有人不停地说着什么,然而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