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货架上选了几袋蛋糕,再拿了两罐牛肉罐头,走到中年大叔和单身母亲身边,蹲下来将食物递给他们:“先吃点东西吧。”
“谢谢。”大叔接过食物,分了一半给单身母亲,并帮她打开罐头盖。但那位母亲摇头拒绝了,看得出来她现在除了自己的儿子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关心,甚至连进食这种本能都被置之度外了。大叔劝了她一会儿,她才拿起一个蛋糕勉强咬了两口。我敢说现在递给她一块肥皂她也吃不出来和蛋糕的区别,因为她的全部神思都集中在正在收听的电台上。
“怎么样,听到什么相关的新闻了吗?”我感觉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没有。”大叔低声道,“不过再听来看看吧。”
我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心中并不抱什么希望。
我真的是饿了,很快就吃完了那两包饼干,还觉得没怎么饱,打算去货架上再拿点儿吃的。这时,我发现那个一直阴沉沉的、从没说过话的小男孩正在最靠边的那个货架上选着东西,离众人都远远的。突然间我对这个孤僻的男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想试着去接触和了解一下他,便起身向他走去。
我慢慢走到他身边,他却像没看见我似的,只顾低头挑着零食。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那包薯片是我也喜欢的口味,顿时我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我尽量使自己露出亲切的笑容,跟他打招呼道:“嗨。”
小男孩抬起头来漠然地望了我一眼,并没有搭腔,继续选零食。
他的反应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并没有放弃,再次跟他套近乎:“知道吗,我也喜欢黄瓜味的薯片。”
他仍然不理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一次,我觉得有些尴尬了,我想我再呆在这里自言自语完全就是在自讨没趣。就在我打算走开的时候,那小男孩突然转过身,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了一样东西,递到我手上,并对我说:“你需要这个。”
那是一把超市里出售的水果刀。
我完全呆了,后背甚至冒出一股凉意。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正打算问个明白吗,那男孩已经转身离开了,留我一个人怔怔地站在两排货架之间。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愣了将近一分钟,脑子里一片迷茫。我低下头,看见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把水果刀,赶紧把它放回原处,也离开那两排货架。
走了两步,我忽然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老妇人正探出头来朝我这个方向望。我猜她是听到了我刚才和那男孩的对话才朝这边望的。当我和她的目光碰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我想起他大概没吃东西,便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两袋面包走过去,对她说:“吃点东西吧,老太太。”
这个时候我还没完全走近她,离她起码还有两米远,但那老妇人神情惶惑地摇着头,分明不想让我靠近她,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我叹了口气,将食物和水放在她面前的地上,然后走开了。
可怜的人,她真的被吓傻了——我在心中想道——不过,她到底在怕什么?
还有那个男孩,为什么他的举止如此怪异?另外,他说我需要那把刀是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在我心中已然确立——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是我们当中最神秘和古怪的。我甚至隐隐有种感觉——这两个人身上也许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且和我们现在所遇到的这件事件有关。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5.怪叫
200X年9月23日 晚上11:00
她终于累了。哭累了、喊累了,敲打累了。而我也累了,听累了、看累了,烦透了。
那个单身母亲在听了好几个小时的电台节目之后,没有收听到任何关于此次事件的相关新闻,直到MP3的电用尽后,拿去充电。而这个时候她也好像关上了电源似的,一下进入亢奋状态。她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守在门边嘶喊、哭泣、撞击敲打铁卷帘门,并像发了疯似的不断呼唤着她儿子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这个瘦弱的女人从下午三点一直持续这种行为到晚上11点。不过,现在她总算是瘫软下去了,我能从她虚脱的肢体和涣散的眼神中感受到深深的绝望和心寒。
事实上,感到绝望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我想超市里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人此刻都已经是心寒彻骨了——这女人敲击呼喊了将近十个小时,外面都没有任何动静和回应——我尽量不去想,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似乎所有人都心灰意冷了,超市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出奇。大家横七竖八地胡乱躺在地上,这场景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洗劫了殡仪馆。
令人窒息的沉闷持续了好一阵之后,我看到中年大叔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柜台边问女店员:“你们这超市里有被子吗?”
女店员摇头道:“没有。我们以前没人在这里面住过。”
中年大叔说:“现在是秋天了,晚上的气温会比较低。如果我们老是这样和身而睡的话,是很容易感冒的——我想你们这里面肯定没有药品吧,要是有人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我正在感叹中年大叔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却听到对面那个红头发的小混混用一种讥笑的口吻说道:“大叔,看来你是准备在这里长住下去了,对吗?”
中年大叔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他凝视着女店员说:“你想想,有什么可以代替被子来用的东西吗?”
“我想一下……啊,对了,那边的货架上有一些桌布,也许可以拿来当被子盖一下。”
“好的,我去拿。”中年大叔点点头,朝她指的方向走过去。
不一会,大叔抱着十多条崭新的桌布开始分发给超市里的每一个人。当发到我这里时,他特别对我说了一句:“晚上裹紧点儿,别感冒了。”
“谢谢。”我感激地对他说。他又走到对面递给那个红头发小混混。“你要吗?”
红发小子挑了下眉毛,还是将桌布接过来了。
接下来,大叔又走到门边去亲自把“被子”盖在那个瘫软在地的单身母亲身上,并对她说了些劝慰的话。之后,他才坐到墙边,裹着“被子”睡了。
此时已接近十二点,我不确定超市里是不是每个人都睡着了,但起码他们看起来都闭着眼睛。我发现自从被锁在这家超市之后,我就有些失眠的症状。但我也清楚自己不能一直不睡,所以我开始在心中默默地从1数到100。渐渐地,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完全闭拢了,并在同时关闭了脑中的所有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被人推醒了,在超市刺目的白炽灯下只能勉强半睁开眼睛。我看到刚才睡在门边的那个单身母亲此刻正在我的面前,她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我,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