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窗户打开,一阵冷风灌进来,陈克从半梦中醒来。正是清晨。窗外大雪又开始落下,一片银白世界。自从昨夜老和尚释无性被遇刺之后,不安的气氛开始在人群中酝酿,每个人都焦急地不停摸出手机看信号,或者四下交头接耳商量议论。一直折腾到天亮,陈克才眯了会儿眼。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人再睡得着,也没有人能安稳的躺着。
当然,这个没有人不包括没心没肺的黄瓜。
通铺大客房里唯一的鼾声,就来自这位山寨国际刑警。自从昨夜拙劣的表现过后,所有人都对其持严重的怀疑态度。然而黄瓜却大不咧咧,一会儿安慰这个,一会儿指示那个,一会儿说手机不能老开机否则电池用完更糟糕,一会儿分析大雪已停封山的路很快就能通,待到大家要问到关键问题,譬如逮捕捉拿刺杀释无性的凶手之类,却又王顾左右而言他,最后问得急了,居然撇下大家双腿一蹬径自睡了去。
陈克来到黄瓜身边,正准备叫醒黄瓜,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高呼:“来人啊!不好了!快来人啊!”
此言一出犹如在马蜂窝里捅了根棍子,本来就在惶惶中的旅客们,此时一听到又是“不好了”的消息,提携着老小一窝蜂地跑出去看个究竟。陈克踢着黄瓜的屁股:“黄瓜!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黄瓜咕哝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又睡了。陈克大奇,这肥厮居然睡得这么死?他拍着黄瓜的脸,“啪啪啪啪”,连抽带拍几下,黄瓜居然头一缩,继续睡!
这肥厮这么赖床?陈克只得撇下黄瓜,尾随众人到外面。
大雪还在纷飞。院子外面,大门口,围着一大圈人。既有旅行团的沈雅琳李大胡子等人,也有当地山民,几个小和尚和居士婆婆也在其中。所有人都一个动作,抬头望着寺庙大门上方发愣,如同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一些人张大嘴,一些人捂着嘴,一些人浑身发抖,一些人拼命吸烟。人人面若木鸡,呆滞傻愣,几个胆小的女士甚至眼圈都红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陈克来到大门外,跟随众人的眼光抬头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自己的嘴巴也张开再也合不拢了。
生缘寺的大门上方,有一个门匾,上书“生缘寺”三个大字。门匾底色涂着黑漆,生缘寺三个字却是黄色,鎏金而成。门匾和字迹本身古旧甚至多少有点破败,显见是有些年月的。这在寻常的山中寺庙,也是寻常之事。
但现在,门匾却被人换了。上书“生缘寺”三个黄色大字的门匾不知去向。一个同样大小的门匾取而代之。门匾底色依然涂着黑漆,上书三个红色大字:
“灭缘寺”!
良久,众人中才有人吐出一口气来。所有人这才从大惊失色中反应过来,有人失声惊叫,有人议论纷纷,有人道:“这鬼庙果然有问题,我们不能再在这里住了!”
一旁的山民闻言,纷纷离去。李大胡子截住外面鸡毛小店的老板孙老汉:“老板,我现在就搬道你那里去。”
孙老汉一愣,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那里不能住。”
李大胡子急道:“我给钱,你开价好了。三百元一晚上,如何?”
孙老汉想了想,又摇头:“不,不能住。”
“四百元!”
……
陈克拉着旁边的沈雅琳:“谁发现这个的?”
沈雅琳道:“是起来打扫的几个小师傅……”
陈克叫来小和尚们:“以前出现过这种事吗?”
小和尚们纷纷摇头。
“谁第一个发现这事的?”
小和尚释学经说:“是大师兄释学意。他一早起来,准备下山探路,看雪封得厉害不厉害,结果一开门,就发现了这个。”
“释学意呢?”
“下山探路去啦。”
“下山探路……”陈克看着漫天大雪,不由皱紧眉头,“这个时候探路?算了,不说这个。我说,这个门匾不能老是在这里,搞得人心惶惶的。有没有梯子?想办法把门匾暂时摘下来吧。”
剩下的两个小和尚释学经和释学慧应声而动,两人搬出梯子,摘下门匾,几个游客也在其中帮忙。忙忙碌碌好一阵,终于把沉重的门匾摘了下来。
“谁会这样干?”陈克拉着小和尚释学经道,“你们庙跟周围的山民关系好吗?”
“当然好啊,”释学经大惑不解,“肯定不会是他们干的!”
陈克眨眨眼睛:“难道是旅行团中的人干的?”
释学经摇着头,一脸茫然。陈克摸着下巴寻思,这么大一个门匾,只可能是事先做好,藏在附近某处,然后在某个时候换上去。昨天夜里,旅行团的所有人都在一起,没有一人有落单的时候,除了……发现罗汉以及后来老和尚遇刺!
也许,旅行团中的某个人,就在那几个乱糟糟的时刻,旅行团中有人趁乱跑出去,将预先藏好的门匾换了。
慢着!这个门匾如此沉重,一个人在梯子上搬动起来很是费力,得搞出很大的动静来。昨天夜里那么仓促的情况下,谁有能力这样干呢?就算有同伙,这也是件难事。刚才一帮人七八个搞了那么大的动静,才协力把门匾摘下来,这……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门匾摘下来换上新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克正在思索,忽然背后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陈克闻声前去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是同一个门匾!是同一个门匾!”吴眼镜高声叫道。
正是同一个门匾!
黑漆的门匾的正面,是鎏金的“生缘寺”三个字。背面,却是暗红“灭缘寺”三个字。这三个不同寓意的字,竟然刻在同一个门匾的两面。陈克仔细看那灭缘寺三个字,只见沟壑不平,边角起毛,显见也是早已刻在上面了的。看那年月,只怕跟正面的生缘寺三个字是同一时间刻上去的。再反复比较刻在木质门匾两边的字,大小形状笔顺俱是一致,只怕还是同一个人书写而成。
陈克一把抓住一旁的小和尚释学经:“你从来不知道这个?”
释学经和另一个小和尚释学慧连连摇头,陈克怒道:“你们是这里出家的僧人,寺庙门口的门匾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
释学经大急道:“我才出家两年多,这块门匾只怕比我岁数还大,我怎么知道啊?”
此言甚是有理。两个小和尚都差不多十四五岁年纪,要说不知道,只怕真不知道。门匾翻了转,露出早已藏好的灭缘寺三字,更像是露出藏了许久的獠牙。陈克知道其中定有蹊跷,否则不会不偏不倚就在情况如此复杂的当口出现这事。但仔细想来,虽说“灭缘寺”三个字很不中听,藏在背面,显得用心险恶,可是如果应要说个所以然出来,这背面藏三个诅咒般的字迹是什么意思,却又说不上来。
陈克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房,只见黄瓜还躺在被铺里高卧,闭着眼睛不时咂咂嘴,睡得正香。陈克扯了把黄瓜的耳朵:“呆子,起床!出事了!”
黄瓜不理,咂咂嘴,继续睡。
陈克“咦”了一声,心中一跳。
这黄瓜一看就是贪吃好睡之辈,那是错不了的。可毕竟是成人,出了那么大事,外面又是吵又是嚷不说,自己几番连踢带拽都弄不醒,就不正常了。正常人睡得再沉,哪有踢都踢不醒的?只怕有怪!
难道被下药了?陈克没有第二个念头,跳到窗边抓了把冰洌洌的雪,塞进黄光温暖的被窝里。
“嗯……”醒了,有用!然后……
“呜——哇——”一阵杀猪般的恶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