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别大声说话!”
“怎么?”黄子雄一愣。
“有猴子!猴子抢人了!别让它们听见。”
“猴子抢人?”
“对啊,”那女的张皇道,“好大一群猴子,见人就抢东西,找吃的。你还敢上去?我们亲眼看见一个人被追得走投无路,被猴群拖下山去。”
“不至于吧?”
“骗你做什么?我们反正不敢往前走了,这就打道回府,你跟我们下去吧?别去冒险了,大家一起走,还有个照应。”那男的发出热烈的邀请,但黄子雄看了看身后,想起自己干的歹事,大摇其头:“不行,我不能往回走,我……我得上山。”
“那随你便了。反正记住,猴子要吃的,千万别给。你一拿东西出来,它们就一拥而上。别把东西提在手里,全放背包里。背包它们知道抢不下来。东西提手上,它们冲上来就连抓带咬,根本没有办法。”
“这儿的猴子那么凶?”
“大雪啊!猴子找不到吃的。这儿的猴子叫一种猕猴,特别高大,看上去跟猩猩一样,蹲在地上跟个人似的。一身黑茸茸的毛,那叫一个……你千万小心。”
那队情侣慌张而去,奔山下走了。黄子雄反而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往回走,肯定得走一段黑漆漆的山路。按照地图,这个地方叫滴水崖,往上走前面不远处有座寺庙,是黑竹山的名胜,生缘寺。那里应该可以投宿。黄子雄看看身后,想起山下那声惨叫,决定还是继续往前走。
过得滴水崖,这一段路唤作回头坡,山路陡峭非常,又堆积了厚厚一层雪,让人一看就生退意。回头坡这名取得再恰当不过。黄子雄越走越觉得心惊肉跳,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种野兽的气息,猴群显然刚刚才经过这里。他紧了紧自己的背包,继续往前。拐了个弯,一个居士婆婆模样的人正从山上往下走来。
“谢居士,你慢慢走,谢居士,你慢慢走……”那居士婆婆一路走,一路这样不断重复的念叨着怪异的一句话。黄子雄站在路旁,看着那婆婆。那婆婆大约六七十岁,满脸的皱纹,以致于干瘪的嘴一张一合的时候,看上去不像人,而更像某种动物。她穿着灰色的长褂子,没有看黄子雄,而是擦身而过,自顾朝山下走去。
黄子雄忍不住道:“婆婆。”
那婆婆已经走出去几步,浑然没听见的模样,依然不住口中念念有词。黄子雄追上又道:“婆婆!”
那婆婆止住步子回过身来,停住口中的念叨,一双混浊的黄眼瞪着黄子雄:“什么?”
“这山上,有猴子?”
那婆婆似乎没理解他的话,黄子雄又道:“听说它们抢人?猴子抢人,还把人推下悬崖。这条路,还能走吗?”
那婆婆忽然裂开满是皱纹的嘴,干瘪无比地笑了:“咯、咯、咯、咯!”
黄子雄头皮发麻,只觉得面前是个猴子拿刀来打劫他也比这个场景强。那婆婆笑得毫无笑意,只是嘴巴裂开,将脸上本来就沟壑纵横的皱纹挤的更深,两只混浊的黄眼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笑完,那婆婆慢慢地转过身去。
黄子雄忍住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身欲走,只想离面前这个人越远越好。却不料衣袖又被婆婆鸡爪一样的手抓住。
那婆婆从怀里掏出三炷香,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对黄子雄道:“那是谢居士。你拿着香,只管自己走路。谢居士见你拿着香,知道你是来拜菩萨的,就不会惹你了。”
“多谢!多谢!”黄子雄感激得连连点头,为自己的以貌取人惭愧不已。
那婆婆又重新往山下走去。黄子雄手中捏着三支纤细的香,犹如捧了个法宝一样。他不敢把香点燃,生怕自己还没赶到投宿地,香就燃完了。捧着香走了一程,天色渐渐黑暗下来。雪稍稍小了些,山路上积雪却比方才又厚上许多,显见是海拔逐渐上升,气温逐渐下降。山间寂静无比,山路笔直崎岖,不论前后怎么看,都只有黄子雄一人。黄子雄陡然想起,自从那婆婆走后,这山路上上下下,竟然只有他独自一人而已。黑竹山确实不大出名,但生缘寺是黑竹山的中心,这在赶晚饭的时候前后居然看不见一个人,未免太过异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