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让我好好想想,后天给你明确的答复,好吗?”
“后天?那好吧!”浅越脸上露出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
“难道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吗?”友子竭力抑制住心里的焦虑,从沙发上直起身来。
不管怎样,她讨厌去死。特别是现在,光是想一想要和那个浅越一起赴死,友子就觉得身子在一阵阵痉挛。
但是,刚才浅越说的,可不一定是单纯的恐吓。留下一份遗书,将友子的一生毁掉,这种事他完全做得出。浅越自杀,然后警方发现了遗书,像侦讯般调查友子——“我能受得了这样的折腾吗?”
友子起身冲了一杯咖啡。她要用咖啡来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找到应付的对策。
三
浅越敏之无法清晰认识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有时候会觉得奇怪:“我怎么能这样镇定自若?”他的心里甚至没有一点儿焦灼不安的感觉。
他在账簿上作假挪用公司资金的数额已达五十二万日元。这个数字偶尔也会跃入他的脑中,但最多也就让他苦笑一下:“这钱用得可真多。”这也许是他心理上已完全变得自暴自弃的缘故。“事到如今,着慌也是白搭。”他差不多每隔一小时就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当然浅越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自暴自弃的。
当初挪用的金额不怎么多的时候,如何填补窟窿,他也是十分焦急的。但是作为一个工薪族,他根本无法筹措到多达五六位数字的资金。到了这个时候,浅越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寄希望于赌博性的自行车赛。每当挪用一笔公司钱款,他就拿出一半钱用在并木友子身上,余下的一半用来赌博。他预想这样是能瞒天过海的,“因为毕竟也成功过几次。”这样的想法成了让他越陷越深的一大诱惑。
在中西武司的介绍下,浅越第一次见到友子,就被她吸烟的姿势迷住了。这种迷恋与那种纯粹感受到对方的吸引力有些不同。至少说起来,并不是感到她有多美。
用修饰得十分精致的手指夹着烟,慢慢送往涂着口红的唇边——友子吸烟的姿势,乍一看,好像很自然,其实,那是经过充分练习后学会的动作。浅越想,这肯定是在照着镜子反复模仿练习后才学会的,她肯定认为这是最适合自己的吸烟姿势。基于这样的想法,他得出结论,这一定是个爱玩的女人。既然十分在意自己在男人面前的表现,那她应该是渴望与男人一起玩乐了。正是这种想法促使浅越当天就提出了约会的邀请。
浅越至今仍认为他当时的分析并没有错。那天,在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他发现,友子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身上。旗袍女子穿着得体,刻意勾勒的身材线条优美。浅越心里猜测,友子大概十分眼热这样的打扮,希望自己也能穿成这样。走了一段路后,估计友子已经忘了刚才注意旗袍女子穿着的事,浅越若无其事地说:“你这身材,穿上旗袍一定很合适。”
“是吗?”友子的声调明显高出了许多。“其实我是想过要穿一次看看的,不过,好像上班时不能穿吧?”
“没这种事。男人见到女人穿得漂亮,高兴都来不及哩。”
“男人都如狼似虎吧?”友子嘴里蹦出了一句玩笑话来。“要是公司里的那些大人物都像浅越那样就好了!”说着,友子与浅越挨得更近了。
在下次见面之前,浅越特地去打听了缝制一件旗袍的费用。当他得知,如果不是特别贵重的料子,一万日元左右就能制作一件时,便产生了给友子定做一件的念头。
这便首次萌生了挪用公款的念头。
挪用一万日元,那不是很简单?但一想到事后如何弥补会是件很伤脑筋的事时,便又多拿了一万日元。这多拿的一万日元,浅越就用来去“后乐园”赌自行车赛了。
他虽然是第一次赌自行车赛,但想起友子曾经说过的话:“赌车赛不能见异思迁,要看准最有希望胜出的‘优胜候补者’,全数投入。”于是他将场内所有的赌赛报纸都买来看,仔细对比分析,找出最有希望获胜的“黑马”,将一万日元统统押上。结果真的赢了!投下的一万日元连本带利,返还了三万四千日元。第二天,浅越赶紧将两万日元归入公司金库。这样,即使给友子做了旗袍,手头还剩有四千日元。与友子的交往就这么十分体面地拉开了序幕。当然他挪用公款的事是一直瞒着友子的。
起步虽然体面,结果却将他逼入了困境。
他喜欢友子,一大吸引力是友子生活讲究排场。于是,只要觉得能配上友子打扮的衣着用品,他都会设法去买来。这倒不是为了讨欢心。浅越曾经分析过自己的这种心理,他觉得这样做,与其说是单纯地给女人买东西,不如说是为了感受友子变得越来越漂亮后带给自己的愉悦和欢喜。
就这样,为了让友子变得漂亮起来,浅越一而再、再而三地侵吞公司的钱款。第一次的侥幸成功,麻痹了他的自制力。但第二次却铩羽而归。大受打击的他悻悻然离开赛场,心想,以后再也不玩了。但转念一想,挪用公司的资金缺口怎么办?除了赌赛,找不出第二种办法来。咬咬牙,再赌一次吧,结果又是失败;接着是第四次……不断的失利,令浅越失去了理智,他挪用的公款数目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现在,一月一次的账目检查就在眼前,而他侵吞的公款已达到了五十二万日元。他不是没想过“再搏一次”,却又觉得“我已经累了”。相比身处被欲望旋涡包围的赌赛场,在混合着汗臭、灰尘和“关东煮”气味的空气中,一边读着印刷粗糙的赌赛报纸,一边神经紧张地倾听中彩预测人的叫喊声,他更想能稍稍安静地休息一下,这样的欲求正在慢慢苏醒。“想起来,这半年多,我的神经可没半时安稳过。”
他终于开始盘算如何去死。“在死之前,我要忘记一切,带着愉快、充实的心情和友子一起去旅行。”愉快的旅行,最好的旅伴就是友子了。她身上独有的小资情趣,不管住多豪华的酒店,应该都不会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