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2月18日，死者母亲李秀丽要求三天破案的最后一天。
中午11点。
吴哲从香樟园小区南区的地下排水系统出来以后，略显沮丧的直奔潘氏地产医务室，他本打算找夏莹莹询问一下情况，但是，医务室的门紧锁，夏莹莹不在。吴哲倒也不是太急于找到夏莹莹了，因为相比较这件事，方才在地下的遭遇更令吴哲担心。
吴哲陷入了绝境。
原本应该顺利找到的证据被发现是不存在，事到如今，最大的犯罪嫌疑人陈升很有可能要被无罪释放。
吴哲徘徊在香樟园小区空阔的施工工地上，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了，一生从未服输的吴哲不得不承认，他即将面临失败的危险。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吴哲一筹莫展的时候，薛万彻又打电话催促吴哲速回警局，原来，李秀丽这个不速之客再次到市局闹市，她是来催促办案的。
与上次一样，李秀丽还是直奔薛万彻的办公室，她大吵大闹，逼着薛万彻破案。
吴哲被被迫赶回市局，直奔薛万彻办公室。
见到正在撒泼的李秀丽，吴哲很不耐烦，但他还是耐心的向她解释道：“李女士，你不要急。”
“不急?我唯一的儿子被人活活勒死了，而你们警察却不破不了案，我怎么能不急?”
“案子是一定会破的。”
“哼，会破?等你们破案的时候我儿子的骨头都没有了。”
“李女士潘岩被杀案的幕后主使者已经确认了。”
李秀丽一愣，忙问：“是谁。”
“如你所料，正是潘高峰。”
李秀丽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咬着牙怒道：“果然是这个家伙。”
“根据潘高峰交代，他为了取得潘氏地产的所有权，雇凶杀了潘岩。”
“你是说雇凶?难道不是他亲自杀死的我的儿子?”
“不是。”
“雇凶杀人会判死刑吗?”
“这个不好说，要看情节，不过潘高峰没有坦白的情节，应该不会轻判。”
李秀丽的愤怒没有消除，她隔空怒骂潘高峰：“潘高峰你丧心病狂，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忙问吴哲：“你刚才说雇凶杀人，那真正杀死我儿子的凶手呢?你们抓到没有?”
她这么一问，吴哲尴尬了，原本是抓住了的，但是现在却无法确认了。
李秀丽看吴哲不言语，立刻明白了答案，她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嚎叫：“你们警察效率太低了，我儿子死了三天，你们竟然还没有破案!”
薛万彻的脸色十分难看，吴哲则是既惭愧又无奈。
这时，薛万彻的手机响了，薛万彻看了看电话号码，他走出办公室接听了。
不久，薛万彻将吴哲也叫到了办公室外面。
薛万彻对吴哲说：“刚才是局长来的电话，李秀丽已经联系了很多媒体，一旦我们今天无法破案，她就要在媒体上说我们不作为，效率低，错过了破案的最佳时机。”
吴哲有些动怒：“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
“小吴，时间不多了，你有办法让陈升开口吗?”
“薛队，目前证据严重不足，而且我估计，陈升早已有准备，他是不会轻易就范的。短时间内我怕……。”
薛万彻未待吴哲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小吴，你无论如何要撬开陈升的嘴，你现在就去再审陈升，李秀丽我来应付。”
吴哲看已经无路可退，只得答应了。
韩景天听说要立刻再审陈升，也忧心忡忡，他问吴哲：“学长，没有证据怎么审?更何况根据你的推测，这个案子走到这一步就是陈升策划的，他又怎么会主动认罪呢?”
吴哲轻叹一声，说：“事到如今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只有再用攻心战术，只是这一次恐怕不这么简单。”
12点。吴哲再次提审了陈升。
陈升的精神还算不错，倒是吴哲连日来的奔波和思考让他略显疲惫。
看到吴哲，陈升很轻松，他笑道：“老同学，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莹莹还在家等着我呢。”
吴哲没有笑，他严肃的看着陈升，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他才开口说道：“陈升，你知道吗，在历史上我很佩服一个人，是一个战国人。”
陈升对吴哲忽然和他谈起历史感到意外，他饶有兴致的问：“谁?”
“刺杀秦始皇的荆轲。”
“荆轲?你为什么佩服他?”
“荆轲是一个了不起的义士，为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太子丹，义无反顾的勇闯龙潭虎穴，刺杀当时最有权势的人物。这难道不是一种精神吗?”吴哲说着，递给陈升一颗烟，替他点燃，又说：“可是，荆轲却又是可悲的，他说到底只是历史中的一个小人物，他无法阻挡历史的车轮，更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即便他杀死了秦始皇也无法改变燕国被消灭的命运，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所以他又很可悲。”
陈升听出来吴哲话里有话，说：“老同学，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咱们之间不用绕弯子。”
“好，我就有话直说，其实你我都清楚，你就是荆轲，一个杀人的刺客，我希望你主动交代你的犯罪事实，不要做一个悲剧人物。”
“对不起吴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能把话说的清楚一点吗?”
“陈升，我们已经审讯了潘高峰，他供述他就是杀死潘岩的幕后主谋，而他雇用的杀手就是你，他给了你一百万。陈升，你我是朋友，我想给你个机会，你承认自己的罪行吧，争取个宽大处理。”
陈升一脸无奈的说道：“潘高峰这么说你这么就信?”
“我们已经查了夏莹莹的银行账户，正如潘高峰交代，17日早晨，他转给夏莹莹一百万整，你解释一下吧。”
陈升摇了摇头，叹道：“吴哲，潘高峰把钱给夏莹莹和我有什么关系?”
“夏莹莹是你女朋友。”
“她难道不能是别人的女朋友吗?”
“你什么意思?”
陈升冷静的回答说：“吴哲，还记得四天前我们吃饭的时候，你对我说夏莹莹不对劲，可能被人包养了。老同学啊，我又不傻子，连你都看出来的事情，我会看不出来吗?告诉你吧，包养她的人就是潘高峰，所以潘高峰给她钱是正常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陈升竟然知道夏莹莹与潘高峰的关系?吴哲有些意外。
吴哲继续问：“可我五天前和你吃饭的时候，你并没有告诉我你知道包养夏莹莹的人就是潘高峰。”
“我当时是知道的，可我又何必告诉你呢。”
“既然你知道潘高峰与夏莹莹的关系，你又为什么愿意替潘高峰顶罪，来投案自首呢?”
“我已经说过，我一开始是担心被炒鱿鱼，同时我也怕被潘高峰害死，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
吴哲暗暗沉吟：陈升的回答无懈可击。
吴哲又问：“你的意思是潘高峰打到夏莹莹卡里那一百万，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没有关系。”
“既然与你无关，潘高峰为什么要说这钱是你要的呢?”
“谁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或许就是想嫁祸于我，嗯，一定是他想嫁祸于我才这么做的，阴谋，这是个阴谋。”
陈升抵死不认，吴哲一时也没有太多办法。
吴哲发现在打钱的问题上无法突破，便换了个话题，又问：“陈升，15日下午18点，你去潘氏地产南区做什么去了。”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去售楼部看房子啊。”
“不对，你根本没有去过售楼部。”
“呵呵，吴哲，你什么意思?你自己去调查一下不就清楚了吗?”
“我就是去调查以后才断定你没有去售楼部。”
陈升一直保持微笑的表情微微一滞，反问道：“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没有去售楼部，对了，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线索，我每次去售楼部都会签名，你可以去查阅到访登记簿，一查就知道我15日18点去没去了。”
陈升的这句话令吴哲精神一振，自己连登记簿提都没提，陈升却主动说出来，就说明了这里面有问题，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吴哲至此终于确信，陈升在说谎，
吴哲心中很矛盾，这种矛盾伴随了他调查案件的始终，他既希望自己破案又希望凶手不是陈升，可调查的结果却是这两种期待产生了激烈的矛盾，他预感到，结果或许会让他陷入悲痛。
吴哲说：“不错，登记簿上有你的亲笔签名，我看到了，可是这恰恰是你的障眼法，这是你精心设计的不在场证明。”
“吴哲，你今天怎么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亲自试验了一下，我看穿了你的手法，你是提前在登记簿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你的这个不在场证明是伪造的。”
陈升脸色依旧从容，笑道：“我还是听不懂。”
“我给你解释一下，你就能听懂了。”
吴哲站起身，走向陈升，说道：“潘高峰打算杀死潘岩，物色了你做杀手，你向他提出条件，一百万，他答应了。然后你开始策划整个杀人计划，你让潘高峰约潘岩15日下午18点在北区角落里见面，因为你知道那里是监控盲区。案发前，你去售楼部，趁别人不注意，在15号的记录上，也就是案发当天的记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没有人察觉。因为你从案发前一个月，就开始布局，连续一个多月你每天去下午18点准时去售楼部，而且每次都找不同的人，久而久之，大家习以为常，谁也不在意你，这就为你提前签名制造了条件。”
陈升默默的听着，依旧面带微笑。
吴哲走到了陈升面前，离得很近，继续说：“你用一种特殊手段，从南区越到北区，杀死潘岩后，又回到南区，你18点25分从南区出来，作案前后用时二十多分钟。另外，杀死潘岩后，你还将潘高峰的血倒在了潘岩的口中。”
吴哲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加重了，他俯身贴在陈升面前，问道：“陈升，我说的对吗?”
吴哲看到，陈升的手和嘴唇在微微颤抖，脸色有些苍白，这是被道破心事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