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市局薛万彻办公室内,薛万彻、吴哲、韩景天正在紧锣密鼓的布置对陈升的最后一次“进攻”。
薛万彻问:“小吴,证据都找到了?”
吴哲苦笑:“证据没有找到,但是我能让陈升开口。”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吴哲挥了挥手中的审问记录:“就凭夏莹莹死前的供述,我就有把握让陈升认罪。只是……。”吴哲说着,长叹一声:“唉,可是对这于陈升而言不是太残酷了吗?”
看着吴哲痛苦的表情,薛万彻对他说: “小吴,无论如何,这是关键的战斗,你要挺下来。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接手这个案子。”
吴哲又是一声苦笑:“我懂,薛队。”
韩景天在一旁插话道:“薛队,学长,假如陈升抵死不认,我们是不是就没有办法了?”
薛万彻听到这里,也将目光投向了吴哲。
吴哲回答说:“一个失去了生命支柱的人怎么可能会继续顽抗呢?”
2月18日下午17点。
公丨安丨局审讯室中,吴哲与第三次提审了陈升。
这一次,吴哲没有了以往的锋芒毕露,表情苦涩而茫然,陈升依旧是微笑着,一脸释然,因为他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陈升笑问吴哲:“老同学,这回该放我出去了吧?”
吴哲没有回答他,只是说:“聂政,战国时期韩国人,孤身刺杀韩相侠累,最后自己毁容自尽。”
“呵呵,不错,聂政刺杀侠累,面对高高在上的人物,旁若无人,击杀数侍卫十人,直入杀之,最后为了保密,自己毁容自尽,这才是真汉子。”
“陈升,你说荆轲不值得钦佩,聂政值得钦佩,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荆轲杀人技术不行,刺杀秦王失败,所以不值得钦佩,而聂政刺杀侠累成功,所以值得钦佩?”
陈升微微一笑,虽未开口,但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回答:正是如此。
“陈升,我问你,你知道聂政为何临死前自己毁容吗?”
“因为怕人认出他的面貌,会连累他的亲人,抚养他长大的姐姐。”
“不错,可是你知道吗,最后聂政的姐姐哭死在了他身旁。”
“我知道,那又怎样?”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陈升,聂政杀了人,用尽一切办法要保护他的亲人,但是他的亲人还是因为他杀人而死了,你还不明白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人可以瞒天过海”
“呵呵,吴哲,有话你就直说吧。”
吴哲轻叹一声,诚恳的说:“陈升,你的伎俩已经被我识破了,认罪伏法吧,这样你的良心会好受点。”
“又来了,吴哲,我知道你的心理战术很厉害,但是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杀人, 你们控诉的证据本来就不足,怎么还让我认罪呢?我没有什么罪可认。”
“有人举报你了,指证是你杀了潘岩。”
陈升脸色一沉,问道:“是谁?”
“夏莹莹。”
这三个字就像是三颗丨炸丨弹在陈升的脑子中爆炸,他头脑嗡的一声。他“噌”的站起身,就像是椅子上有钉子一样,他喝道:“这不可能!”
身后丨警丨察将其摁坐下。
吴哲一字一顿的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升脸色瞬间开始焦黄,他摇着头,不停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莹莹不会这样对我,绝不可能。”
吴哲又说:“夏莹莹不但举报你收取了潘高峰的钱,杀害潘岩,而且还指认你骗取潘高峰血样,并指使夏莹莹咬潘高峰的手,企图嫁祸潘高峰。”
陈升的脸色越发难看,但他仍坚守着最后一丝信念,使劲的否认道:“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你的推测,你是在诈我,莹莹不会害我的,不会的!”
吴哲看陈升依旧顽抗,便拿出夏莹莹签名的笔录,放到陈升面前。
那份笔录,白纸黑字,就像是一份末日审判的判决书摆在了陈升面前。
陈升疑惑的望着吴哲。吴哲说:“这是有夏莹莹亲笔签名的询问笔录,你自己看吧。”
陈升捧起笔录,看着,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订进他的心,他的心在滴血,他原本火热的心像是隐没在高山后的太阳,渐渐暗淡,渐渐冷却……
最后,当看到夏莹莹那熟悉的签名,这一次,陈升信了。
夏莹莹真的背叛了自己,选择了潘高峰了。
但是,他仍抱有幻想,他拿着笔录笑着说:“一定是潘高峰胁迫她这么做的,她是被逼无奈,是的,她一定是被逼的。”
吴哲在一旁心中不忍,从陈升手中取走笔录,说:“不是潘高峰逼她的,是她自愿这么说的。”
陈升怔怔的看着吴哲,他不懂,他茫然了,他自言自语的说:“她为什么这么做?是了,为了孩子,他是想为我们的孩子保住一个家,一套房子,为了我们的孩子他不得不舍弃我。否则潘高峰不会放过她,对,一定是这样。”
陈升编造着连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吴哲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猛的冲到陈升面前,高声说:“陈升,你醒醒吧,她不爱你了。”
陈升摇头否认:“不会,不会,我们相识相爱十几年,她爱我,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吴哲怜悯的看着陈升,一言不发。
久久的沉默,审讯室内唯有挂在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回荡。对于陈升而言,这声音既像是催命的丧钟,又像是报喜的锣鼓,他想到了很多很多的往事。
过往的人生如同黑白电影的闪回在他脑海中回放,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过了良久,最终,陈升眼中流出了泪水。
他哭了。
他明白,吴哲是对的,那个女人,她要离开自己了。
吴哲掏出准备好的香烟,抽出一颗为陈升点燃,语气平和的说:“说吧,你还有必要隐瞒吗?”
陈升抽了口烟,泪水仍未停止,他的手在颤抖,他几乎是哆嗦着苦笑道:“是啊,还有必要隐瞒吗?”
巨大的打击令陈升的心理防线坍塌了,他赖以生存的信仰伴随着夏莹莹的背叛而樯倾楫摧,他绷紧的神经像是失去了弹性的橡皮筋松弛下来。
他感到好累好累。
但是,当他想到另一件事,他又愉悦起来,他认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可以无牵无挂了,尘世上所有的负担在这一刻都可以抛诸脑后,以后再也不必为生活所累,再也不必为感情所困,再也不用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苟且了。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念及此处,陈升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脸上的泪水,他一脸无惧无畏,说:“无所谓了。”
陈升忽然间视死如归的神态倒是让吴哲有些意外:他想到了什么让他重新恢复了信心?
只听陈升接着说道:“我没有什么牵挂了,即便此刻我死了,莹莹也会过的很好,我们的孩子她也会照顾好。”
原来如此,即便到了此时此地,他仍将夏莹莹和那个其实不属于他的孩子当作他生命的支柱。
吴哲心头一疼。
陈升整理了一下思绪,对吴哲说:“现在,我就告诉你案件的所有真相。”
“你说吧。”
韩景天聚精会神的记录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老同学,其实你前面的分析都是对的,两个月前,潘高峰找到我,说他想杀潘岩,让我出手,我提出一百万的条件,他答应了。随后我就开始布局,我连续一个月,每天都去南区售楼部,就是为了15日下午的谋杀做障眼法。”
吴哲坐回原位,仔细听着陈升的供述。
“五天前,我让潘高峰约潘岩15日下午18点在北区角落中见面。潘高峰照做了。”
“为什么选那里?”吴哲的思维跟着陈升的话飞快的运转。
“因为那里是监控盲区。”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那个摄像头是我从开始就拨一边的。”
“一开始?”
“对,因为那里是我每天都要经过的地方啊。”
“什么意思?”
“呵呵,这个我后面再告诉你。留些悬念吧。”
“看来你对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当然。”陈升不无得意的说道:“我可是把这件谋杀案当作了一个精密的工程来看待的,我喜欢完美的东西。”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
“是啊……没有完美的东西……。”
“继续说案情。你是如何在15号作案的?15日下午18点,你从小区的南区进入,直奔办公楼,二十二分钟后你出来了,这中间你去了哪?别告诉我你去了售楼部。”
吴哲说到这里,陈升狡黠的看着他笑了笑,说:“老同学,这件事如果我不主动承认,你是没有办法定我的罪的,不是吗?”
吴哲未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声:“你快交代吧。”
“是呀,那一天我确实没去售楼部,至于登记簿上的签名,呵呵,我不得不说,吴哲,你和我真是心有灵犀呢,我就是提前一天将自己的名字写上的。”
吴哲面无表情。
“要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潘氏地产严格管理制度,严格的管理制度是为了不让人钻空子,可是很遗憾,这世界上所有的制度都有漏洞,只要你留心,就能抓住漏洞。我找到了这个漏洞,在签名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就可以提前一天,甚至是两天签下自己的名字,而由于管理制度严格,陈雪她们一旦被公司管理层发现犯了这个样错误,就会面临被解雇的危险,因此,他们宁愿将错就错,也不敢承认自己犯了错误,相反,他们还会帮我遮掩这个错误。如果我不承认,这一点你们永远无法证明,它将成为我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吴哲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又问:“然后呢?既然你去售楼部,那么你进入办公楼以后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