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孝鹏并不恼怒,只是低声陈述:”我并没有见过族谱,所以我和村里的大多数人_样,都觉得这事不过是宣传噱头,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了。
“再说,谁也无法证实,周家庄的祖先是不是周德兴父子。我想,村民对旅客们众口一辞,也是因为这个传说带来的经济收益。”
周孝鹏说得万分诚恳,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随着太阳西斜,法医的助手们小心翼翼地抬起古尸,鉴证人员也完成了初步的物证收集正要收队,忽听一人大叫:“下面还有尸体!”
众人急忙回头,就见土坑中露出一截森白的骨头,骨头的颜色明显比早前的古尸浅。
半个小时后,当助手们扒开薄薄的土层,两具骸骨并排而卧,确切地说,两具不完整的骸骨并排躺在土坑中,恰巧处于早前那具古尸的正下方。
“怎么只有这几根骨头?”周孝鹏颤声询问。 法医一一历数:“额骨,肱骨,髋骨,股骨,髌骨,这是人体最坚硬的几根骨头。早前那具焦尸,若没有及时灭火,大概也就只剩下这几根骨头吧。”
“你的意思……”
“火葬场焚尸,1600度高温,富氧慢烧一小时才能把尸体燃尽。在空气中烧尸,即便有助燃剂,也不可能把骨头全部烧成灰烬。”法医一边说,一边跳下土坑,捡起一根骨头,摇头叹息,“烧成这样,想要提取DNA,恐怕已经不可能了。没有颌骨,颧骨,鼻骨,也无法做面容修复。”
“近三十年,周家庄都没有失踪人口。”周孝鹏喃喃自语,低声询问,“难道他们也是五六百前的古尸?”
“不是。”法医断然否认,“从骨头的腐蚀程度推断,他们被焚尸的时间不超过十年。”
6.暗涌
月朗星稀的夜,周家庄的梧桐树畔灯光通明,就连祠堂前也亮起了探照灯。
刑侦队正沿着护村河搜索尸骸。游客们留下联络方式后被驱逐出村,售票厅暂时由警察看守,村民们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空旷寂静的停车场,曾韵的奇瑞依旧被黄色警戒线包围。驾驶座上,忽明忽暗的烟头把酒红色的指甲映衬得艳丽而诡异。
曾韵手肘撑着车窗,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嘭”的一声,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一个黑影坐了进来。
曾韵熄灭烟头,扔下宣传册,右手握住手袋中的匕首。
“你怎么会约我在这里见面?”陈浩询问。
“外面都是找你的警察,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曾韵冷声回答。
陈浩微微皱眉,问道:“天蓝呢?”
“社会福利院的社工陪她睡下了,明天回市里。”曾韵在黑暗中打量陈浩,压低声音问,“U盘和我的电脑呢?”
此刻的她只希望看一看叶云秋留下的讯息,或者能够发现真相。这就 是为什么她助陈浩潜逃,又指挥他寻找叶云秋的U盘。
陈浩稍一停顿,沉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按你说的,前来撬车门的时候,车子已经被撬开,你的电脑都不见了。不过我找到你说的U盘了,就在云秋房间的窗户下面。”
曾韵沉默不语,右手抓着匕首,左手紧握方向盘。
“你助我离开客栈,因为是相信我?”
“你到底是谁?”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余淡淡的烟味。片刻,曾韵低声说:“我不相信你,但天蓝相信你。”她用力握住匕首,低声问,“你是天蓝的大夫,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陈浩微微一怔,续而笑道:“我一直在替天蓝做认知行为治疗。其他的事,你看过这个就会明白。”他左手的打火机亮起火光。
“你疯了,会被人发现的!”曾韵急忙吹熄打火机。就在火光熄灭前,她惊鸿一瞥他手中的照片。
照片正是曾韵在房门口发现的残照,只不过上面的人像并没有被刮去,相携而立的一对璧人正是陈浩与一个陌生女人。
曾韵低声说:“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周孝鹏口中,你失踪了四年的女朋友?” “是。”陈浩艰难地点头,“我一直以为,我们在这里吵架之后,她在离开的路上失踪,直至我看到天蓝画的那幅画,还有她手中的布艺树……”
“天蓝的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才十岁,那一排梧桐树是在八年前种下的。”曾韵一脸狐疑。
“我攻读生物心理学。人们普遍认为,孩童的记忆宫殿在四五岁之后才逐步建立,事实上,大脑记录的事实,远远多于我们的意识。有些潜意识中的记忆,往往会影响我们的心理,甚至生理……”
“你的意思,天蓝两岁的时候,在这里目睹了凶杀案。她记住了那棵树,所以抓着布艺树不放,她记住了那画面,所以不断画画。这事加重了她的自闭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