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又做爱了。我高潮了三次。跟他在一起，我的高潮到得快。我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渴慕，还是彼此契合。我被他彻底碾碎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他一进入我身体，我就像触电了。他跟我说，他进入我身体后，像是充电了。他有使不完的力气。我有些肿痛，不会是被他操坏了吧？我是如此爱他。我想给他生个孩子。”
我想象着他们陷入疯狂，在哈拉尔的香气中像野狗一般交媾。我想起了那个雾霾深沉的午后，她求我进入她，而我则冷却了身体，从哈拉尔的香气里仓惶逃离。
每夜的物品整理令我疲惫，却又亢奋不已。我正在进入他们生活的每个细节。我甚至能够听到他们的耳语呢喃和粗重喘息。他们一定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媾合过。每个角落里都有情欲的气息。
我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整理完房子。在这套房子里，我发现了生活的隐秘——
三盒零六个尚未使用的杜蕾斯超薄避孕套，它们在床头柜里。床底下还有一个用过的杰士邦“极肤”。橱柜里有半包鹿茸和一小桶进口玛咖。阳台的储物架上有一玻璃桶的药酒，里面泡了枸杞、蛇和人参。衣柜里有一堆蕾丝内裤，还有几套情趣用品。
令我惊讶的是，当中有一个女用的按摩棒。它的存在，要么证明了蔡玲在郭良身上得不到满足，要么就是她在郭良死后需要工具的抚慰。
我想起了那个午后，蔡玲迫切地需要我的进入。她那充满渴慕的神情，我这辈子恐都无法忘记。这多像是午后一场冗长而寂寞的噩梦，醒来后又要等待宿命的审判。
如果我在那天进入了她，或许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后，有一天我需要喝下郭良泡的药酒，靠玛咖的调理，靠想象力驱动的欲望，与她缠绵和鏖战。然后有一天，精疲力竭地倒下。
“精尽人亡。”二当家的说。
最沉重的整理工作留在了最后，是储物间。储物间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最多的东西是郭良的书，也有一些他们收藏的字画，多是朋友的馈赠；有些上了年头的，赝品居多，不过我也挑出了几幅，看起来像是真迹。
跟我预期的一样，他的书以命理、哲学与历史为主，其中算命的工具书有几百本。我运气不赖，竟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些民国初年版本的旧书，算是一笔意外之财了。
我将它们摆上了书架。
那些哲学书也是我极为喜爱的，另有一套中华书局的“二十五史”，更像是巨大馈赠。依靠我微薄的收入，是舍不得花钱买这么一整套书的。
通过书，我可以进入郭良的世界，正如通过对谈，我可以进入郭勇的世界一样。我们在不断地误读、反讽、戏仿里搜寻、筛选、梳理对方传递的信号，然后根据需要形成结论。
庸常的日子里，我会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数着朝阳路上过往的车辆，也会默记加油站往来车辆的号牌。有时候我会躺在床上看月亮和星光，想象床板撞击墙壁的力道与频次。
如果说孤独是一种状态，无聊就是一种病。我好几次伸手要拨蔡玲的电话，或是要给“匆匆那年致青春”发条微信，临到终了，手缩了回去。
我只能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在漫无边际的思念里假想与她每日的生活、疯狂的交合，以及缠绵已毕，四肢交缠时的呢喃耳语。她温软的鼻音是如此迷人，像一个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她留下的衣服，尤其是一堆蕾丝内衣，已经成为我释放思念的道具。我将它们一件件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关上衣柜，打开衣柜，关上想念，打开想念。
蔡玲走后，甘露园平静了下来，太阳照常升起，又照常落下，阳光照旧会穿梭在楼宇之间，大妈们依旧会伴随着《小苹果》跳舞，间歇的时候谈论家长里短。
还俗和尚杀算命先生的故事已经不新鲜了，现在新鲜的是一个香港人强奸了他家的小保姆，因为吃了伟哥，用力过猛，把小姑娘弄得大出血，死了。大妈们讲得绘声绘色，细节描述与色情片几无二致，仿似她们亲临过现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