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不由转过身,对隐在夜色里的屋子轻轻唤了一声。
屋内没有亮灯,也没有任何回应。
她叹了口气。
慢慢走到屋前的台阶上坐下,冰冷的台阶透过衣料冷冷抽离着她的体温,她似乎完全没有知觉,只冷冷看着屋檐上一块蜜色的缎子。
细长,柔软,上面绣着一朵朵精致得仿佛呼之欲出的缠枝花。
那是条女人的衣带。
依稀仿佛自己也有这样的一条,同她这身蜜色褙子是一套儿的。但这条衣带显然不是她的。
她看着看着,心里隐隐一阵刺痛。
这个家里必定还存在着一个女人,一个同她一样的女人,她从这衣带的做工和香味便能感觉得出来。
那女人连对这两样的嗜好都同自己如此相似。
但她究竟在哪里……
杨少卿到底把她藏在了哪里……
“婉贞!”这当口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急躁,惊恐,充满着困惑不定的暴戾。
婉贞睁大双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婉贞!你看到了没有!”
又来了……她一声轻叹。
“那些脚印……那些脚印又出现了!”
眼泪自眼眶中迅速涌了出来,她用力克制住自己抽泣出声。
“婉贞!一定是她!她找我来了!”
“婉贞你在哪里?!”
“婉贞……婉贞啊!”
最后那道叫声一下子冲到了门前,惊得她猛站起身,跌跌撞撞朝着自己住屋处狂奔了回去。
六
三更敲响,一身便装的刘伯仁站在阎府门前,有些犹豫,仍拍响了那扇朱漆大门。
片刻门开,老哑刘从内探出头朝他望了一眼,倒也不觉得意外,伸手朝后轻轻一指,便提着灯笼照开氤氲在院中的雾气,引着他一路朝院内走去。
院中漆黑一团,只有一盏孤灯自阎先生的书房中透出,穿过满院的寒气和雾气,幽幽闪着层柔和的光。老哑刘将刘伯仁送至书房门口后转身离去,留他一人独自在门口。正犹豫不定间,听里头传出话音道:“刘大人来了么?屋里请。”
屋内熏香缭绕。
阎先生背对着门坐在一张长桌前,正低头用笔在纸上描绘着什么,听见脚步声,遂将那纸掩到一旁,回头朝他笑了笑:“刘大人夤夜至此,必是为了前些日那起命案。”
刘伯仁苦笑着点了点头。
“原说好要一周时间,大人今夜便急切前来,想必应该不是为了那天大人托在下的事。”
“的确不是。”
“那大人是为了何事而来呢?”说罢,阎先生起身挑亮了灯,走到一旁为他沏了杯茶。
“不知先生是否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过的,那女尸身上的衣着颇为特别?”
“记得。”
“蜜色金线绣缠枝花的褙子,寻常人只怕穿戴不了。”
“大人是想到了什么人么?”
刘伯仁接过茶,轻轻点了点头:“是,却也不是,毕竟对方来头大,没有确凿的依据,刘某也不敢妄下定论。”
“不知刘大人想到了什么人?”
“虽然留云镇地方不大,但做官做到五品以上的,倒有两家。一家是告老还乡的原中书省左司,张定山张老大人。另一家想必先生有所耳闻,便是曾官居正二品的杨少傅杨大人家。张老大人的夫人两年前过世了,张老大人只此一妻,无妾也无续弦,所以应同那尸体没有任何干系。而杨府么……”
“杨府中现今主事的杨大官人,倒是有位娇妻。”
“是的。而且听说杨家姑爷杨少卿自他原配妻子杨典娘去世后,先后娶过七次续弦。年轻人可能贪恋美色,换妻频繁,但几乎每年都换一个妻子,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以我寻了个借口去杨府瞧瞧,谁知登门后没见到杨少卿,却见到了他那位一年前嫁入杨府的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