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差十五分半夜十二点,郝大妈从家里偷偷溜出来,她一路小跑来到了离富贵家园北边不远的一处烂尾楼工地。这里是城区的边缘,再往北是一个下坎,一片散漫的榆树林下是一哄而起的乱草。这里黑黢黢静悄悄,就像濒死的人听不见呼吸和心跳。郝大妈在工地围墙外的一个马葫芦边上停下来,把拎着的一个布袋放在地上,然后掏出一个纸包放在地上,点燃五枝香拿在手上,踏上马葫芦盖跪下连连磕头。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马葫芦盖塌了,正在磕头的郝大妈不见了,只有几声微弱的呻吟,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死寂。死寂中飘过一个黑影,像一阵风一样卷走了郝大妈放在地上的那个纸包。
杀死郝大妈是偏脸子计划的第一步,也是他第一次尝试用六字密钥来实现自己一夜暴富的计划。事情顺利得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这六字密钥真是能打开人脑的密码,让好端端的人转眼之间就变成一个弱智儿,一个大活人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给他画好的路线图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偏脸子打开郝大妈的那个纸包,数了数里面的钱,嘎嘎新的两千零七块六毛五。纸包里还有一张活蹦乱跳的胖男孩的照片,他一把火点着照片扔在地上,火苗中的男孩刚一挣扎就剩下了几缕灰烬。这个胖男孩是郝大妈的宝贝孙子,偏脸子的霍霍杀机就是从这个胖男孩的身上开始的。郝大妈下班的时候,他远远地跟到她的家,认准门。第二天早上再跟到学校,就这样祖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进入了他的视线,没有几天,机会就紧紧地攥在了他的手上。有一天郝大妈没有送孙子上学,而且上班也来晚了,正赶上值班经理查勤,还被?了一顿。到了中午,她在药店扎了一头,就紧赶慢赶地往家跑。哈哈,郝大妈的胖孙子肯定是生病了,天助我也。他翻过来掉过去地折腾了一夜,夺取那满满一袋子钱的计划渐渐在心中成形。他横下一条心,憋足一身劲儿,他要雄心勃勃地迈出第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他在社区门口瞄着郝大妈跟她走了一个碰头:“哎呀,郝大妈你怎么了?”
“没怎么呀。”
“不对吧,你肯定是遇到灾厄之事,而且此事缠身,一时半会儿难以解脱。”
“你这没边没沿地净瞎嚼舌头,呸呸呸,一大早晨撞我一头晦气。”
郝大妈没好气儿地一扭头过去了,偏脸子却风平浪静。他心里有数,这一敲是敲准了,她的心再宽也憋不过今天晚上。到了晚上十点多钟,就听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停在了锅炉房的门口,“有人吗?”
“来了!”偏脸子一骨碌从地铺上爬起来,又猛地放慢了动作,尽量把气喘匀,然后懒懒地问了一句,“谁呀?”
“你在这儿呢,是我是我,我是你郝大妈。”急匆匆话到人到,可到了跟前又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偏脸子给她一个小板凳扶她坐下:“大妈呀,你今天晚上就是不来,我明天也会找你的,因为我已测出你有灾厄,像你这样有名的大好人,我要不说出来对不起良心啊。”
郝大妈瞪着眼睛,两只手不断地把乱滚的泪珠抹成一片片的水。
“大妈呀,今早上咱娘俩在门口打个照面,我一看你就心里一惊,你的面相告诉我你家里有难了。晴转多云天庭阴,三阳如烟有暗色。此兆儿孙灾厄故,大难临头躲不过。大妈,你的孙子病了,而且这病来得突然,去之不易啊!”
“那怎么办啊!我的孙子就是我的命啊。”郝大妈从泪水里浮上来,她渴望着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能救命。
“报上你孙子的出生时辰。”
“二零零七年六月初五。”
偏脸子闭上眼睛拧紧眉头一点儿一点儿地把遥测到的内容很费劲儿地挤出来:“你孙子的病已经有三天了吧,药也吃了,针也打了,可就是不见好。你孙子得的不是病,而是被魔鬼缠身,他现在每到晚上就又哭又闹,那就是在挣脱魔鬼,但他人小力弱,根本无法逃过这一劫,我看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