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第三把钥匙,最后却救了小猫一命。婆婆那晚被小猫的电话弄得有点心神不安。她给徐良生打了很多电话也打不通。半夜忽然梦见儿子湿淋淋地哭着对她说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清。她打车就去了儿子家,拍门,没人应声,老太太直接用钥匙打开门,一进客厅,就看到儿子眼睛发绿地对她说:“妈,琴弦要断了。”再一眼看到小猫,她疯了似的扑开儿子,小猫的那口气才缓过来……
小猫出院前,做了个梦,梦到徐良生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飞驰在笔直的公路上。公路两侧绿树如伞,鲜花遍地,远处洁白的云朵,蔚蓝的天空,一切都像水洗过的澄明。忽然,自行车的两个车把上呼啦呼啦地长出两只巨大的翅膀,这个带着翅膀的自行车在天上翱翔着,徐良生在车座上笑得很开心……
小猫回了趟家,家还是老样子,沙发上阳光明媚,那件藏蓝色的毛衣还没有织完。暖手炉在插销上插着,摸起来热乎乎的。
小猫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那件藏蓝色的毛衣,用胳肢窝夹着四根竹针,一下下地织着。她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是想在离开这间屋子时,把她该做的做好。
楼道里有脚步声急促地走上来。小猫心里咯噔咯噔地直跳。她知道不会是徐良生,可是心里又好像期盼着什么似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随即传来敲门声。
会是谁呢?
这个家快没有人住了,谁还会来呢?
小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从猫眼儿里向外看。发现门外站着个男人,脸部有些臃肿,比普通人肿胀了三分之一。她壮着胆子问:“什么事?”
“快递。”男人冲着猫眼儿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小猫把门打开了,接过快递。那是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的字是徐良生的。收件人写着小猫。
快递员让小猫在单据上签字。小猫抬头看了眼快递员,年轻,帅气,一张脸很硬朗,并不像从猫眼儿里看到的那样肿胀。
猫眼儿里看到的东西会有这么不同吗?小猫心里动了动。
打开礼物盒子,里面只有一张明信片,是布达拉宫的外景。手摇转经筒的僧人绕着布达拉宫的围墙一圈圈地走着,门前的台阶下有个磕着头的藏族女人全身匍匐在地上,看不见女人的脸,但能感觉到她无比的虔诚。这就是徐良生向往的地方吗?
小猫忽然有种冲动,她要去洮南。
毛衣织好了,叠起来放在沙发上。临出门前,小猫把脖颈上的钻戒摘下来,跟钥匙一起放在沙发前的茶桌上。
她拿走了暖手炉。
火车到站了。小猫出了火车站,在一家饭店要了一盘红焖肉,用饭盒装着,才去精神病院。精神病院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恐怖,也不像电影里那么温馨。就是一个比较严肃的医院。眼看就要过年了,医院里也挺人性化的,每个病房的窗户上都贴了窗花,门上还贴了红红的对联。小猫在众多的病房里,找到了母亲。母亲的脸上竟然没有皱纹,她的眼睛依然水灵灵的,只是看什么都直勾勾的,一直看过去,看得人心里发毛。可她走到你面前却视若无睹地从你身边走过去了,把你当成了空气,穿越而过。
但是她认识红焖肉,拿起饭盒抓起勺子吃得香极了,一边吃一边看着远方,好像远方有她要等待的人。却一眼也不搭理旁边站着的小猫。
难道母亲早在被父亲遗弃时,就已经死了吗?
小猫看着母亲,心里掠过一丝悸动。女人,无论怎样,都要坚强地活着,独立地活着,健康地活着。不对别人暴力,也要让自己远离暴力。
小猫陪着母亲在院子里散步,母亲的目光痴痴地穿过树木房屋向远方望着。她望到了什么?
街道上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再有两天就是除夕夜,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有雪花簌簌地落下来,落了母亲一身。小猫用手掸掉母亲肩头的雪。手掌里沾上的雪很快融化成水。水越来越多,是小猫的泪。
她透过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母亲在她的泪眼里膨胀了很多,就像在猫眼儿里看人一样,不真实。小猫把眼泪擦干净,这样看母亲舒服多了。她拉起母亲的手说:“妈,我们回家吧。”
母亲笑呵呵地,突然扭头对她说:“我们去哪儿?去看雪吗?”
小猫愣了一下,随即泪水又迷住了眼睫毛。她在“猫眼儿”里看着母亲,说:“嗯,我带你去看雪。”然后她擦掉眼泪,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现在是有家的人了,我不能总在猫眼儿后面看世界,我要走出猫眼儿,走到外面去。外面的晨雾空气都是透明的镜子,我要对着它们笑,它们也会对着我笑。小猫想到这儿,对着飘落的雪花一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