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我不该说,这是职业道德,可你毕竟是我外甥,不说又觉得对不起你。”五姨蹙着眉头,又说道,“我早就认识你媳妇,不是在婚礼上……”
徐良生张着嘴,看着五姨,忐忑地等着她说下文。
“她年初的时候到我那里堕过胎。”五姨瞄他一眼,又说,“还下环儿了。环儿不取下来,她没法为你们老徐家传宗接代。”
徐良生眼前一花,五姨跟他告辞他也没看见,他只看见沉沉的暮霭里,小猫委屈而绝望地站在酒店大厅,被人诬陷偷戒指的模样。她花枝一样孱弱的细颈无力地低垂,她的两只眼睛里溢满了水汪汪的眼泪,但她大大地睁着眼睛,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那模样深深地打动了他,让他想一辈子保护她,谁也别想伤害她。
但现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却将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捅向徐良生的心窝。他在大雪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5 失望的安慰
徐良生摔门走了之后,小猫枯坐了很久。她眯着一双眼睛,壁灯将她的影子投射到对面的墙壁上,张牙舞爪,披头散发,像只斗败的猫。
她想做出笑的表情,但墙上的剪纸里看不出来笑与不笑。
婚姻早晚都会出现争吵,出走吧,接下来也许还有更可怕的冷漠和伤害。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把她的衣服收进皮箱,出了家门。临出门时,“当”地一声将钥匙丢到桌子上。
街上冷风呼啸,夹着雪块抽打过来。徐良生可以回他妈家,她能去哪?去找她妈?她妈在洮南精神病院!
小猫站在风里等车,长长的街道除了风雪,什么都没有。她想起蒋涛,给蒋涛打了个电话。
“大半夜不睡觉你属喇喇蛄的?”蒋涛的声音很清晰,似乎没睡觉。
“你没睡?”小猫问。
“睡啥睡,周敏病了,我陪她在二院打点滴。”蒋涛说,“打电话啥事?”
没事,就是寂寞了,但这话不能说。人家陪妻子打点滴,你喝西北风是你自找的。再说一个结婚的女人搞离家出走本就不应该跟前男友再有什么联系,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她想投怀送抱。
小猫挂了电话,又把手机关了。手机一关,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她像一只流浪的猫,靠在街边提着皮箱站在风雪里。清冷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瘦而伶仃。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有灯光。小猫买了包白沙,靠着路灯的灯柱,点燃了手中的烟。烟雾和雪花都在风里打着旋,向着炙热的灯光飞去,在光晕里旋转成缥缈的圆。
在便利店的墙根,一只瘦弱的猫悄然出现在墙角。它怯怯地靠着墙根,戒备而忐忑地望着吸烟的小猫。
它的眼神是忧伤的,那是希望多次遭遇失望的目光。它目光冷冷的,似乎想得到小猫的施舍,却又拒绝她的靠近。
一人一猫,在风雪里站了足有半分钟。小猫返身进了便利店,买了几根香肠。她来到外面,看见猫还靠在墙根下。小猫剥掉香肠外面的包装,递给猫。猫没有动,警惕地看着她。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小猫期盼地看着对面的猫,希望它叼走手里的食物。但是猫只是贪婪却又戒备地盯着小猫,不肯向她靠近。
一辆出租车靠过来,小猫把香肠放在雪地里,匆匆上了车。车在风雪里缓缓地开动起来,小猫透过后车窗看到便利店前的猫叼起了香肠,她不禁咧嘴笑了,却不知怎么笑出了眼泪。她跟那只流浪的猫是不是很像呢?有一点戒备,却又渴望温暖的怀抱。
司机问她去哪,她说去火车站。说出火车站三个字时,她才明白想去哪。凌晨两点半有去洮南的火车。小猫上了火车,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两个皮箱。这哪是去医院看病人,这真的很像回娘家!
火车停在洮南时,外面依然黑着天。她把两个皮箱寄存在火车站。火车站旁边的小饭馆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她进了饭馆,要了一盘红焖肉。工作以后第一个月拿的薪水,她天天晚上去饭店,只要一盘红焖肉。吃到第十天,她太想哭了,因为哪家饭店做出的红焖肉都不是当年妈妈离开时做的味道。后来她忍住没有哭,对着饭店巨大的橱窗玻璃用力地睁大眼睛,让眼泪融化在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