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梅香一案可以分为两个环节,其一为杀人,其二为处理尸体。我们首先必须利用人造关节这个虚构的题材,让范雨田充分地感觉到,在处理尸体这个环节上,他已经是无可抵赖。同时我们也要让他明白,我们并不知道梅香的真正死因,她可能是自杀、他杀、或是由于意外事故而死亡。而他范雨田仅仅是出于恐惧心理而采用了不恰当的方式处理了梅香的尸体而已。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在这种情况下,范雨田理应主动承认处理尸体的整个过程,而集中全力去编织一些谎言,尽可能地否认他的杀人过程。因为他认为,既然有那个人造关节作为证据,他处理尸体的过程已经是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既然他承认了处理尸体的全过程,其中就必然会涉及到许多细节,而在那许许多多的细节里必然会出现一些漏洞,我们不难从那些漏洞里寻找出进一步的证据。到那时候,我们就真的能够拿到一些确凿证据,从而能够直接证明解剖教研室原先的127号尸体标本就是莺歌燕舞夜总会的小姐梅香了!”
范雨田颓丧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
他被拘留仅仅三天,但却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此刻,他的内心里充满了惊恐、疑虑和后悔。如果那天夜里一拿到梅香的病历就立即逃走,也不至于当场被人捉住,为什么还留在现场一个个地比对那些数字呢?真是愚蠢至极!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自己一个堂堂的研究生,竟被人当成蟊贼一样地提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被当成了蟊贼,那还算是幸运的,至多关押几天而已。倘若是和梅香的事情联系起来,那就完了!昨晚被抓后,警方从他的衣袋里搜出了梅香的病历和刘守元给他的那个字条,如果警方进一步顺藤摸瓜,那就太危险了,搞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呢!
他正在胡思乱想,审讯室的门开了,两位警官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警官胖胖的,身材高大而魁梧,他朝范雨田看了一眼。范雨田注意到,那眼光虽然威严,但却似乎蕴含着善意。
“你自己干的事情应该都清楚吧?”那胖警官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范雨田并不清楚那胖警官的意思,他究竟是指梅香的事情呢,还是仅仅指梅艳公寓里的盗窃案呢?范雨田沉默着,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一个堂堂研究生,半夜三更到一个夜总会小姐的公寓里去,如果不是蟊贼,又是干什么的呢?关键问题是,他不知道梅艳对警方是如何说的,究竟是仅仅说他是一个普通的蟊贼,还是将梅香的事情也一股脑儿全都说出来了?所以他就抱定了不开口的宗旨,希望看看对方先说什么,然后再随机应变。
坐在对面的那位胖警官似乎看出了范雨田的心思,他说:“我们在你的衣袋里找到了一本病历,那病历属于一个叫李玉芹的女人,经调查,她还有一个艺名,叫梅香。根据那病历上的记载,梅香的左腿在六年前曾经安装了一个人造关节。这本病历上还记录了该人造关节的生产厂家代码、产品批次号以及产品编号。”
范雨田心里有些儿吃惊,这胖警官为什么不提别的事情,偏偏提这人造关节的事情呢?范雨田决定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只听那胖警官继续说道:“根据柳叶巷43号303室居民梅艳的证词,李玉芹曾是你的女友,曾经与你同居达4年之久,是吗?”
范雨田惊恐地望了那胖警官一眼,呆呆地点了一下头,他似乎意识到大事不妙了。可是,那胖警官的下一句话就更加令范雨田心惊胆颤了:“凑巧的是,据临渝医学院医疗系一年级女生李玉蓉的证词,医学院解剖教研室里的127号尸体标本很像是她的堂姐李玉芹。但是,就在她向解剖教研室的实验员刘守元提出她的疑问后,那具127号尸体标本仿佛被人刻意地调换了脚踝部拴着的号码牌。我们估计,是刘守元调换了那号码牌,当然,他应该是在你的授意下进行调换的。因为,位于医学院附近的工商银行建宁路储蓄所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后来,那位勇敢的女学生曾夜闯解剖教研室的存尸房,她惊讶地发现,原先的127号尸体标本竟然被调换成119号尸体标本。因此,后来的1 19号尸体标本应该就是李玉芹!”
听到这里,范雨田仍然保持着沉默。不过,他现在并非是因为想沉默而沉默,而是由于极度的惊恐而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他已经明白,自己离末日已经不远了。
可是,那位身材魁梧的胖警官仍然以一种不紧不慢的声调继续说道:“或许,那位勇敢女学生的行动被刘守元及时察觉,在与你商量后,你们俩联手采取了紧急的补救措施:迅速将1 19号尸体送往火葬场进行火化!你们认为,随着火葬场高大烟囱里一缕青烟的冉冉升起,你们的罪证也永久性地烟消云散了!那位女学生又奈我何?
“可是,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概你们做梦也不曾想到,梅香的左腿上居然曾经安装了一个人造关节,而那个人造关节是由钛钢制成的。火葬场的火化炉温度是1000至1300度,而钛钢的熔点是1700度以上,所以那个至关重要的人造关节神奇般地保留下来。偏偏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又特别认真,他们并不知道那火化的残留物是一个人造关节,他们认为,既然那尸体是医学院的解剖教研室送来的,那残留物便理应是某种特殊的科研器材吧?于是,他们又特地派人送到了解剖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