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火车如果晚点6小时,那是正常情况,晚点13小时才算晚了。不过,印度的火车比起印度的飞机,算是太准时了。刚去印度的时候,我会很生气,老是去催去问,火车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每个人告诉你的都不一样。但去了一段时间后,我就安稳下来。从那天开始,我觉得印度的火车一定会来,飞机也一定会来,我们干吗这么急呢?人生可以不必那么急。所以,我在印度的月台上读了很多很多书。
这是印度教我的第一件事。我们生活在一个非常繁忙的时代,总是塞车,总是一天到晚急得不得了,我们要效率、要利润。但其实我们不用那么急。
坐着火车,我去了一个城市,叫瓦拉那西,那里是印度教的圣地,在恒河边,很多孤苦无依的人都要去那里,爬都要爬着去,因此,那里每天都有很多人,乞丐和生病的人最多。每天都可以看到,人们在河边把尸体火化了,将骨灰撒到河里,而过了两百米,又有很多人在河里洗澡,喝河水,因为是圣水。
在河边,我看到这一切吓坏了,水是黑色的,很脏。河上有船,信徒们将花朵和蜡烛撒在河里,花朵、蜡烛都在水上漂着,漂着漂着就漂来一具烧了一半的尸体。当时,太阳非常大,我站在河边,过了很久,感到非常非常开心,非常感动,眼前的恒河就像妈妈一样,养生送死,生死是这样自然,通通在一起。这一切是在我们的文化、我们的世界里看不到的。我们的文化逃避了死亡,掩饰了死亡,生病和死亡我们是藏起来的,等到真的死了,我们又会把它美化。
我特别感动,感到它几乎改变了我的一辈子。人本来就是这么简单,我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枯有荣,春夏秋冬、四季轮回,然后人走了,回到水里。
离开菩提迦耶之后,我想我的人生改变了。第一个收获是不着急,第二个收获是没有什么叫作成败。我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我的舞蹈分享给更多人,尽我最大的力气去分享。在人类历史上,实现财富的均分是很难的,但我想,至少精神的均分应该可以吧。所以,我回家之后,像做梦一样,就编了《流浪者之歌》这支舞蹈中很安静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