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下半学期,我喜欢隔壁班的花花。
我一下课就跑厕所,只为了路过她的教室,弄得老师们都以为我小小年纪前列腺就出了毛病。有时她低着头在看书,有时是在和同桌说闲话,有时找不到她。有一次,看到她用英语书砸前排的小男生,嘻嘻哈哈的,我攥紧拳头,眼里要冒火。还有几回她向窗边望过来,目光碰撞,什么被击落了。我低下头。
花花的作文写得好,每次都贴在学校的橱窗里当范文。我发誓要超过花花,于是刻苦钻研《初中生作文选》,没用;钻研《高中生作文选》,没用;钻研《少年文艺》《故事会》《萌芽》……还是没用。绝望之际,我找到了一本《文化苦旅》。从此,我的作文里有一半的篇幅是排比句,平均每千字要惆怅5次、叹气4次、掩卷沉思3次、潸然泪下两次、问苍茫大地一次。作文从此自然是横扫橱窗,高中部的学长都不是我的对手。
开始有人别有用心地叫我“大师”。既然是大师,就要有大师的腔调。于是我时常眉头紧锁,作忧国忧民状,动不动就跑到天台上假装迎风洒泪。走路时敞开拉链,让校服在风中飘,像一只踉跄的鸟,又仿佛身边有一条看不见的河,随时要投水自尽。
可是,为什么花花还是不理我?她为什么躲着我的目光?托人带给她的情书有没有收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毕业前,最后一次,我的作文被贴在橱窗里。那是一篇藏头文,每段第一个字连起来是“杨花花我喜欢你”。班上最笨的小孩都读懂了,可是花花不懂。
四
老爹老妈居然也过结婚纪念日了。两个人瞒着我,去面馆叫两碗面,多放几个浇头。
舅舅叫外婆搬过去住,外婆死活不肯。她说房间里有外公的气息,睡着安心。外公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她。照片是外婆千挑万选出来的,“老头子就这张笑得好看”。
花花结婚了。我只在每年她生日那天发一条短信,“生日快乐”,绝不多写一个字。她总是回:“谢谢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是我最后最深的惦记。
(生如夏花摘自《ONE·一个》,小黑孩图)